“你看我,到底是像人還是像神?”
黃鼠狼龇開一口尖利的牙齒,又問了一遍,一看就是不懷好意。
黃鼠狼身後鬼魅的影子随風晃動,它似乎在等着王小苔說出它不滿意的答案。
“你過來一點,我說給你聽。”
王小苔的聲音低得像蚊子叫,含糊不清。
黃鼠狼湊上前去,它知道這個小女娘不會說出它想要的答案。
它湊近女孩兒白皙瘦弱的脖子,張開大牙,等她說完,就準備一口咬住她的脖子。
好久沒吃人肉了,反正今晚成不了仙,不如開開葷。
它越湊越近,王小苔爲了照顧它的身高,微微屈膝。
就在王小苔的嘴唇都快碰到黃鼠狼腥臭的皮毛時,王小苔慢慢擡起臉,她的臉還不及巴掌大,卻足足擠滿了三千諸佛、十萬魔衆。
佛與魔就在這一張慘白如死的小小臉盤上酷烈地交戰着。
她看着被自己呼吸吹起的黃鼠狼的毛發,毫無征兆,突然暴起,掄起手中的木神像,用盡全身的力氣砸向了黃鼠狼的腦門。
當時黃鼠狼的腦門就是一聲脆響,似有骨裂之聲。
王小苔看着自己的手,微微震驚,自己的力氣怎麽會突然變得這麽大?
但現在顯然不是想這些的時候。
一下過後仍嫌不夠。
王小苔一腳把比自己還矮一個頭的黃鼠狼踹翻在地,跪坐到了黃鼠狼的身上,用整個身體壓制住黃鼠狼,舉起手中的木神像,繼續朝黃鼠狼的腦殼上砸,一下,兩下,三下······
一股潮熱的暖流在王小苔全身湧動,王小苔覺得自己整個人都被這股熱流點燃了,血液在沸騰,呼吸變得灼熱,力氣也越來越大。
王小苔覺得現在的自己可以掐死一頭牛,這股莫名的力量讓她變得興奮。
直到黃鼠狼不再掙紮,昏倒在地,王小苔才停手。
她全身顫抖,胸腔劇烈起伏,大口大口喘着氣,看着昏倒在地的黃鼠狼,顫着手指,試探了一下黃鼠狼的鼻息,鼻息微弱但鼻息尚存。
這隻黃鼠狼隻是暈倒了。
那股莫名的力量也随着她放松了的肌肉逐漸流失,消失在了她的筋骨内腑之中。
那塊奇怪的肉和那粒丹藥正在慢慢融進她的身體,改造着她的一切。
但王小苔還沒學習如何内視,自然也不知道自己的身體内部發生了什麽樣的變化。
松了口氣,沾滿鮮血的木神像掉落在旁,無神的眼睛怔怔看着天上明亮的月亮。
王小苔在這月光之下蜷縮在地,哭了起來,她還以爲她殺人了,“對不起,對不起,我不能死,我運氣也不能變差,我還要複仇,我還要去泰山,真的,真的,真的對不起!”
看着昏迷了的黃鼠狼,王小苔擦幹淨眼淚,想了想,撕下自己的一片衣角,按在黃鼠狼還在淌血的傷口處,用力按壓一會兒。
等它的血止住,王小苔就着昏暗的月光把之前長生放進儲物袋裏的換洗衣物拿了出來,選了一件外套,撕成長條,把黃鼠狼結結實實捆在了樹上,擔心自己捆的不夠結實,她又收緊了綁帶。
确認綁得結結實實以後,夜已經很深了,王小苔看看天,估計再過不久天都要亮了,今晚幹脆就不睡了,繼續往前走,直到到了見佛湖舞團再休息。
王小苔把木神像撿了回來,用樹葉擦幹淨上面的血迹,放回了儲物袋。
幸好這木神像隻有巴掌大小,握在手裏正合适。
若是過大,她的手拿不住,太小了又沒有殺傷力,這個大小正好可以砸碎一個人的腦殼,也不知道是什麽材料做的。
離開之前,王小苔想了想,擔心這綁帶系得太緊這黃鼠狼難以掙脫,還是過去,解開了一根綁帶,又把綁帶往下挪了挪。
這樣黃鼠狼隻要努力蹦一下,爪子往上伸就能夠到綁帶。
“對不起,你還是找别人去讨封吧,我還有大事要做,實在是不能幫你,對不起,對不起。”
也不管黃鼠狼聽不聽得見,王小苔雙手合十,喃喃自語。
說完,王小苔還把一塊幹淨的玉米餅放到了這隻黃鼠狼身邊,就在它手夠得着的位置,她深深看了眼這隻昏迷的黃鼠狼,頭也不回地離開了這裏。
見佛湖在前,泾河八百裏的屍體在身後,她不能停下腳步。
月光明晃晃在湖面倒映,反光刺眼,夜涼如水,去摸這湖裏的水反而觸手溫暖,見佛湖,苦海迷途,花開見佛,現在不是夏天,湖裏隻有幾張稀稀疏疏的殘荷,沒有蓮花,沒有魚戲,連聒噪的青蛙此時都睡着不見聲響。
王小苔就着溫暖的湖水把木神像再次拿了出來,清洗幹淨,把神像擺在湖邊的石頭上,雙膝跪地,卑微地弓着背,雙手合十,虔誠祝禱,“天下昭昭,我獨昏昏,天下察察,我獨悶悶,我道不全,我道不仁。”
她沒怎麽上過學,母親教她認過字,但還沒開始正式讀書,這些字她都認識,也很好背,但她不知道這些字組合起來到底是什麽意思,我道不全還好理解,但我道不仁呢?這天地下哪個仙神會說我道不仁?不仁的神明,怎麽解救信衆呢?
王小苔沒問,她也不想問,長生說吃了那塊肉就可以有更多複仇的機會,她信了,吃了,長生說這尊神像可以在關鍵的時候幫助自己,她也信了。
因爲她實在是沒辦法了,複仇的火在心裏灼燒,除了昏迷的時候她很少感到困倦,她嘗試過睡覺但始終睡不着,她的身體躺在柔軟的床上,但隻要閉上眼睛,她就會回到那個凄苦的烈焰地獄。
她總是喘息着在柔軟的被鋪中醒過來,像是逃了很久的夢魇,燭光月光倒映進那雙雪亮的眼眸,月光撕去全數僞裝,嶄露殺意。
“你供奉的是什麽?”
清晨前夕,朝陽還沒有升起,見佛湖邊一片寂靜,一個人悄無聲息站在了王小苔的身後。
王小苔一把就把木神像塞進了自己的儲物袋,警惕地看着來人。
這個人的腳步極度柔軟,踩在地上幾乎沒有聲音,鬼魅一般站在王小苔身後不遠處,好奇地看着她。
那是一個穿着白色長裙的漂亮女孩兒。
有一張被善待着長大的臉,眉如青黛,眼波流轉,比見佛湖裏的水還要潋滟,一雙芊芊玉手提着一盞小小的宮燈,萬般黑暗中,她是月光湖光之外唯一的光。
同樣是姑娘,和她比起來,王小苔真的人如其名,她是月光下搖曳生姿的清蓮,小苔······就是小苔罷了。
灰撲撲,不起眼,眉頭緊蹙,姿态防備,一身戾氣,臉上甚至還有沒擦幹淨的血迹。
“你怎麽一個人在這裏?”
白衣少女像一陣風似的走到王小苔身邊,燈光照耀下她看清了王小苔的臉,倒也沒有什麽驚訝的意思,舉起自己雪白的袖子,湊到王小苔臉邊,王小苔下意識瑟縮了一下,後退半步,“髒······”
白衣少女極溫柔地笑了笑,眉目舒展,言笑晏晏,讓人見之忘神。
她往前進了半步,雪白的袖子輕輕爲王小苔擦幹淨了臉上的血迹,“擦幹淨,不就不髒了?”
此刻,月色湖色之外,她是唯一的絕色。
必須要記錄一下來自于徐耀文同學的優秀評論:古聞武松打虎,今見小苔伏鼠。
哈哈哈哈哈笑到肚子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