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不在楊慕近前,她就一日倒黴。
這幾日楊慕歸家太晚,她都沒有抓到機會問,隻能親自來行宮了。
楊慕心裏一松,道:“如今主簿還缺一人,大娘可樂意?”
包老太點頭如搗蒜,她這個年紀,在軍隊裏除了寫寫畫畫,整理檔案,也沒什麽可以做的。
好在她文筆還可以,應該也能給慕丫頭幫上忙。
于是楊慕當着包老太的面給兵部寫了主簿條文,又命人将條文送去兵部,等兵部蓋章用印之後,包老太就可入軍了。
楊慕親自送包老太去出門,包老太得了準信,開開心心坐馬車走了。
看着包老太的馬車離去,楊慕站在行宮大門口,心裏有些歉意。
包老太在竹坡村的時候,對她就不錯,還幫着她看顧楊石頭。
如今自己要對付人家的舊主人,卻不能與人家說一聲。
也不知道包老太知道此事之後,會做什麽反應。
是大義滅親?還是會站在太皇太妃那邊,與自己爲敵?
楊慕下值後,換了衣裳出了行宮,林嘯派人傳話,今日回來會比較晚,不來接她下值了。
于是楊慕自己路上吃了些東西,騎馬回府。
剛回到承啓院,黛山就湊過來道:“世子妃,家廟傳話來說,二夫人想見您。”
楊慕挑眉,自從曹氏母女交代出長孫凝是孟氏算計才早産之後,林茂回府與馬氏商議之後,便将孟氏送去家廟了,一個下人都沒有允許被帶去。
說是代發修行,但是大家都知道,孟氏養尊處優慣了,在家廟裏是要幹活的,所以生活一定是很艱難的。
黛山道:“家廟的尼姑說,孟氏去了家廟第二日就病倒了,這兩日有些不大好。”
楊慕歎了口氣,站起身來,出了王府後院,來到對街的家廟。
家廟的尼姑引着楊慕去了一個單獨的小院子,院子裏隻有兩間屋子,一間是雜亂的柴房,一間住了孟氏。
屋子裏十分簡陋,孟氏蓋着散發着潮氣的被子,臉色蠟黃躺在床上,見楊慕進來,眸子亮了亮。
楊慕并沒有準備多呆,所以并不落座,而是在離孟氏兩步遠的地方停下,淡淡問:“找我何事?”
她與孟氏不熟,也不準備熟稔。
孟氏忽然咳嗽起來,半晌之後,才緩過勁來,虛弱道:“這王府看似還在太妃手中,可誰不知道,世子妃已然是王府的當家主母?我有事,不求你,還能求誰?”
楊慕并不否認這個事實,隻是淡然的看着孟氏,聽她的下文。
孟氏緩緩道:“我聽說,世子妃這段時間在找紅磷?”
楊慕眸子一亮,問:“你手裏有紅磷?”
孟氏緩緩點頭,道:“世子妃若是答應我一件事,我便将紅磷雙手奉上。”
楊慕提醒道:“你知道我要多少紅磷嗎?”
孟氏輕笑道:“世子妃不知道也正常,畢竟孟家小門小戶,并不被人關注。”
她從衣服裏層取出一張紙來,道:“這是我孟家的一座礦山,此山産黃磷,黃磷加熱變爲紅磷。到時候,世子妃想要多少紅磷沒有呢?”
楊慕笑了,紅磷是黑火藥必要的成分,她一直都沒有找到大量紅磷,一直不能大批量煉制黑火藥。
若是能得到此礦,即便是全世界與大順爲敵,大順的百姓都不用怕戰火連綿了。
孟氏有氣無力問:“世子妃可還滿意?”
楊慕點頭道:“說說你的條件。”
孟氏眸子亮了亮,道:“隻求世子妃一件事,照顧我的兩個兒子。”
楊慕沒想到孟氏竟然打着托孤的打算,愣了一瞬,問:“二嬸何出此言?”
孟氏苦笑道:“太妃老了,不愛管事了。二爺是個心思深沉的,比起孩子,他更在乎自己。世子妃,沒了曹氏,林善就不是你們夫妻的對手,這王府遲早是你的天下。”
楊慕道:“二少爺讀書好,四少爺也是個天資聰慧的,二嬸爲何會顧慮他們未來呢?”
孟氏道:“世子妃又何必不懂裝懂?二爺是赢不了的!我隻求我兩個孩子平安活着!”
楊慕微微側頭,林繁最近與攝政王走得近,想必是想要個從龍之功。
而他想要得到從龍之功,他選定了攝政王,與定王府的大立場其實是有悖的。
林茂是太皇太後的親妹夫,也是李佑的姑祖父,林嘯又是李佑的表姐夫,不論如何,定王府與李佑更親近。
楊慕看着孟氏的眼睛,問:“二嬸如何知道,二叔赢不了?如今朝中可是半數大臣都在支持李逸登基。”
孟氏苦笑,卻不說話,而是問:“世子妃是否能答應?當二房傾倒的那一刻,保住我兩個孩子的性命?”
楊慕見她不願意回答,也隻能微微點頭,道:“若是他們二人沒有參與,我可以盡力保全。”
孟氏道:“世子妃放心,詠哥兒隻是一心讀書,從未參與他父親的事情。而啓哥兒不過八歲,還什麽都不懂呢。”
楊慕再次點頭,表示可以答應孟氏。
孟氏便将那張紙放在床上,道:“那這座黃磷礦山,就屬于世子妃了。”
……
從家廟出來,楊慕擡眸看了看已然擦黑的天色。
孟氏臨死前都在保護自己的孩子,曹氏呢?臨死前,卻連一句林善和林秋晨的名字都沒有提起過。
相對應的,林善和林秋晨都沒有想過爲曹氏收屍,愣是讓母親和外祖母的屍體被滕管事帶走,被烏鴉啃噬幹淨,變成枯骨!
真是什麽樣的母親,教育出什麽樣的子女來。
孟氏雖然手段狠辣,可教育子女卻是比曹氏這種偷雞摸狗的人強多了。
最起碼,自從孟氏來了家廟之後,林詠和林啓多次來看望,請醫問藥都差點請太醫頭上去了。
隻是孟氏自知這輩子也出不了家廟,沒了心氣,這才一病不起,藥石無靈。
楊慕緩緩走回定王府,心裏詫異,孟氏是如何知道,自己的丈夫會輸給林茂的?
總不會也是重生吧?
瞧着孟氏平日裏說話做事的樣子,也不像呀!
朝中大局,連衆多朝臣都不一定能看懂,孟氏一個後宅婦人,是如何看懂的?
楊慕不知道的是,孟氏不是不看好自己丈夫,而是不看好丈夫投靠的攝政王。
當年攝政王身爲皇長子,都沒法子鬥過二皇子,進而錯失皇位。
這麽多年過去了,攝政王雖然羽翼豐滿,卻是個十分聽從太皇太妃話的男人。
三十多歲的男人,卻隻知道聽話,這樣的人,能成事就出了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