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妪正是楊家詐死的老姑娘,楊思月。
如今,念過半百的楊思月被病魔纏身,臉色灰白,渾身無力。
楊思月張了張嘴,引來一陣咳嗽。
一旁站着一個親兵一樣打扮的女兵,和楊承恩一起給楊思月順氣,之後才躬身道:“國公爺不知,自從前日開始,主帥就進不去水米了!主帥不讓說。”
楊承恩看着床上躺着的妹妹,心裏堵得慌,妹妹可是比她小五歲呢!
楊思月就着親兵塞到後背的枕頭坐了起來,好不容易才咳過勁去,擡眸看着楊慕,顫聲問:“這就是慕姐兒?”
眼前的少女一身金色铠甲,後披猩紅色披風,墨黑的長發高高紮起一個簡單的馬尾。
清秀的長相,卻眉宇間帶着不可忽視的英氣。
這就是她的接班人?
楊承恩忙招呼楊慕過來床邊,道:“這就是慕姐兒!”又對楊慕道:“慕姐兒,過來見過你姑祖母。”
楊慕穿着盔甲,不便行女子之禮,便學着那些女兵行禮道:“楊慕見過姑祖母,姑祖母安。”
楊思月對楊承恩道:“兄長,我有幾句話要問慕姐兒。”
楊承恩雖然是楊家的前任掌門人,可朱雀軍向來都是楊思月說了算,楊承恩無權幹涉。
雖然楊慕是楊承恩選擇的朱雀軍的繼承人,可也要過了楊思月的關才是。
楊承恩站起身來,去了外間,看沙盤去了。
楊思月由親兵扶着又坐直了些,又揮退了親兵,才看向楊慕,虛弱問:“孩子,統軍不易,比不得後院飯來張口。”
楊慕知道楊思月在擔憂什麽,于是道:“我是吃苦長大的。”
楊思月一愣,想起了楊慕小時候的遭遇,歎了口氣,道:“那你可願意與将士同吃同住?”
楊慕想都沒有想,道:“自然願意!”
前世忙案子的時候,也曾與隊裏的同事們吃住在一起,這軍營裏都是女子,怕什麽?
楊思月聽了楊慕的話,心裏激動,抓着兄長的手就是一緊!
這京城的大家閨秀們,别說與将士們同吃同住了,隻怕是連這軍營的大門都不想進來。
感覺到妹妹的激動,楊承恩笑道:“思月,慕姐兒的婚期近了,今夜雖然能住在軍營,可明日還是要回去護國公府的。”
楊思月不可抑制的顯現出失望來。
雖然兄長之前說過,楊慕是會嫁人的,且婚期已然接近。可真的讓她見到了楊慕英姿飒爽的樣子,心裏已經十分滿意,如今再想到下個月這孩子就要嫁人了,楊家一萬朱雀軍要成爲嫁妝進入定王府,心裏就像是憋着一口氣。
楊慕看到楊思月的表情,就知道她在擔心什麽,于是燦爛一笑,道:“姑祖母放心,不論我嫁給誰,我都是楊家嫡長女。”
楊思月擡眸認真看着楊慕,天下女子,大多三從四德,一輩子靠着男子過活。
閨閣從父,出嫁從夫,夫死從子。
楊思月的父親,初代老國公也正是因爲這個原因,才讓她詐死之後才掌兵權,就是怕朱雀軍成了嫁妝。
而眼前的小小女子,竟然說出這樣的話來。
楊思月問:“若是有朝一日,朱雀軍不再是秘密,你的夫君與你要軍符,你當如何?”
楊慕眨眨眼,道:“我選的夫君是不會與我要軍符的。定王府十幾萬的軍權,不差這一萬。若是真到了要軍符的地步,隻怕也是大廈将傾的時候了。這一萬朱雀軍首先是皇家的,其次是楊家的,最後才是我楊慕的。”
楊慕後半句話的意思是,這朱雀軍團首先爲大順平天下,若是大順沒有了,則會支持楊家人坐天下,若是楊家人也沒有了,則楊慕自封女帝。
楊思月心間都在顫抖,她定定的看着楊慕,當年,她爹爹問她的時候,她是怎麽回答的?
她說:“爹爹放心,女兒絕不會将朱雀軍交出去,誰若想要,從女兒的屍體上踏過去!”
“好!我楊福的女兒,是天生的将帥之人!”
她爹聽了她的話,雖然嘴上說好,可眼神卻帶着一絲失落。
如今聽了楊慕的話,楊思月忽然就覺得,自己當初的回答落了下成。
隻是,女帝……
這天下也不是沒有女帝!
楊思月忽然咳嗽起來,楊慕上前爲她順氣。
楊思月半晌才緩過氣來,一把抓住楊慕的手,道:“此話,不可再對其他人說!即便是你至親之人!”
楊慕燦爛一笑,道:“姑祖母,這話,我隻說一次。”
楊思月這才稍微放心一些,之後指了指床頭櫃,道:“把裏面的書拿出來。”
楊慕依言打開床頭櫃,看到裏面滿滿當當都是書。
楊思月道:“上面那些是我父親留給我的兵書,上面有他和我的批注,你且拿回去慢慢研讀。下面這些是朱雀軍的訓練陣法,你需要盡快熟悉。”
話說多了,楊思月就開始喘息,半晌之後,才又緩緩道:“朱雀軍騎兵兩千人,步兵五千人,弓弩手一千人,備用兵和特殊兵各一千人。這是明面上的賬目。”
楊慕将那些書冊都搬到床上,楊思月拿起一本黑色封皮的小冊子,道:“這是朱雀軍中最特别的一些存在。”
楊慕打開冊子,發現上面每一個人名之後,都寫着備注。有的是酒樓老闆,有的是客棧夥計,有的是糧店供應商,有的是繡房的繡娘,甚至還有道姑。
楊思月道:“這些,是咱們朱雀軍的暗探。”
楊慕詫異的看着楊思月,這……确定是個軍隊?
楊思月看着楊慕吃驚的樣子,笑了,又拿起一個紅色的冊子來,道:“這是咱們朱雀軍中身手最好的,如今被訓練成了暗衛。”
楊慕立馬丢開黑色冊子,去看那紅色的冊子。
裏面足足三十多個人。
楊思月道:“護國公主當初就想要組建這樣的軍隊,隻是内務府撥款總是缺斤少兩,所有的軍姿都用來打造兵器和铠甲了,無法訓練特殊兵種。後來楊家接管,這才有了閑錢。”
楊慕被楊思月風輕雲淡的話震得回不過神來,這可不是有錢就能搬到的,這需要花費無數的心血和時間。
怪不得楊思月不過五十多歲,就有了七十歲人的樣子。
楊思月拍了拍厚厚的書冊,道:“我時日不多了,你得抓緊時間。否則,這些朱雀軍的将士,可不會服你。”
說着話,又咳嗽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