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衆人将事情近代明白了，整個堂上，寂靜如無人一般。
良久之後，盛氏才倒吸一口涼氣，顫抖的手指指着苗氏和唐氏，半晌說不出話來。
楊華回過神來，猛然跳起，大吼道：“你胡扯！”
他生在楊家，長在楊家，是楊家學問最好、最有能考上狀元的孩子，怎麽可能不姓楊？
童媽媽淚流滿面，此時此刻，她萬分後悔當年的沖動，怎麽就被楊家的榮華富貴迷了眼睛，将親生骨肉送入楊家，做了别人家的孩子！
此事不捅出來還好，一旦捅出來了，自己的孩子未來要将如何面對楊家？又如何面對自己？
“華哥兒……”
童媽媽跪行幾步，想要去抓楊華的袖子。
楊華卻避如蛇蠍，大袖一揮，甩脫了童媽媽，轉而跑到苗姨娘身前，緊張的看着苗姨娘，顫顫巍巍問：“姨、姨娘……這，到底怎麽回事？”
苗姨娘紅腫的眼睛看了楊華一眼，複低下頭去，低聲道：“你是童媽媽和我哥哥的孩子，你該叫我一聲姑母才是。”
楊華愣愣聽完苗姨娘說的話，随即大叫道：“不可能！我身上流着楊家的血脈，怎麽可能是苗家的孩子！”
他瞪紅了眼睛，轉頭看向唐氏，指着她道：“賤人！定然是你在背後使陰招！”
唐氏目光卻不在他身上，而是在楊慕身上。
楊震之前說的隻是大概，可剛剛聽衆人說完，她才知道，當年的諸多細節。
她此時萬分後怕，若是自己和楊慕的運氣差一些，隻怕她們母女早就沒有性命了。
最可憐的，是她的親生女兒。
幼年時候被灌下的蠱毒，之後又被灌藥裝病，還差點被童媽媽淹死，被賣給人牙子之後不知道還受了多少苦……
還有，萬媽媽曾給她說過楊慕在白雲縣的時候，被老楊家的人欺辱。
這一樁樁一件件，都讓唐氏後背汗毛直立。
剛剛楊華的話，唐氏根本就沒有聽見，可楊震聽見了。
他站起身來，走到楊華面前，一巴掌甩在楊華臉上，怒斥：“放肆！”
楊華被打得摔倒在地，臉上的疼痛提醒着他，這一切都不是夢境。
他的父親，不是父親；他的生母，也不是生母！
他不是護國公府楊家的孩子，而是一個商賈苗家的私生子！
童媽媽驚呼一聲，爬過來想要抱一抱楊華，卻被楊華像是對待肮髒的垃圾一般，重重地一腳踹開。
“你滾開！”楊華大吼。
童媽媽捂着被踹疼的胸口，眼睛一陣陣發黑，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了。
楊承恩看着眼前的一幕，心中暗歎，這樣的品性，虧了不是楊家的子孫。
他轉頭看了陳氏一眼，問：“夫人可還有問的？”
陳氏捂着腰，臉沉如水，沉聲問：“國公爺預備如何處理此事？”
她這個後院之主，竟然這時候才知道這些事，丈夫顯然是不将自己做爲後院之主。
楊承恩卻叫了楊震，道：“此事交給世子去辦。”
陳氏臉色不善，看着楊震，問：“世子預備如何辦？”
楊震站起身來，揮揮手。
穆管事将衆人帶了出去，他猶疑了一下，也請楊華出去。
楊華一巴掌甩在穆管事臉上，怒道：“你放肆！我是你主子，你竟然敢支配我！”
楊震看着眼前養了十三年的兒子，忍着心痛，朝穆管事揮揮手。
穆管事便命兩個侍衛上前，直接将大喊大叫的楊華拖了出去。
等衆人都走了，屋子裏隻剩下楊家的主子們，楊震這才躬身回話道：“楊家出了此事，自然是不光彩。可萬事不可不公。兒子準備開宗祠，将慕姐兒和菲姐兒的身份換回來，并且上書陛下，禀明此事。至于楊華……華哥兒，楊家血脈不可亂，還是将他送回苗家吧。”
他原本還對楊華有些不忍，養了這麽多年，沒有感情是假的。
他想着要不就将楊華留在楊家，認個義子。
可看了楊華剛剛指着唐氏口出髒言，又對生母踢打辱罵的樣子，他決定舍棄這個便宜兒子。
畢竟這樣的秉性若是留在楊家，就是養虎爲患。
陳氏又問：“那外面那些人呢？”她指的是苗姨娘等人。
楊震掃視衆人一眼，道：“苗氏混淆楊家血脈，杖斃；童媽媽與辛媽媽是苗家的家仆，其餘人也不是楊家的家奴，便通通送往京兆府，讓他們作爲證人，揭發苗家的惡行。”
陳氏立刻道：“不可！家醜不可外揚！”她看向丈夫，語氣堅定。
楊承恩沉默片刻，沒說話，一切交給兒子去辦。
楊震道：“母親，苗家染指楊家血脈正統，難不成楊家要忍氣吞聲嗎？隻有報了京兆府，才能讓苗家付出代價！”
這裏是京城，悄無聲息滅了苗家是不可能的。想要出了這口惡氣，就要通過京兆尹府。
陳氏白了楊震一眼，道：“都是你惹出來的好事！這裏輪不到你做主！”
楊承恩沉了臉，反駁道：“就按世子說的辦！此事交給世子處理！”
陳氏怪叫一聲：“國公爺！世子私德敗壞，搞出這麽大的醜事，你竟然還要讓他來處理此事！要我說，國公爺應上表陛下，廢除世子之位！”
楊震微微閉起眼睛，小時候，母親從不掩飾對自己的不喜。後來他長大了，當了世子，母親的态度好了些。
可如今，母親抓到了自己的把柄，便立刻不再掩飾，咄咄逼人。
自己……真的是母親親生的嗎？
楊承恩聽了陳氏的話，臉色不善起來，轉頭認真的看着陳氏。
陳氏被看得心虛，捂着腰挪了挪屁股，老臉微微顯露尴尬之色。
自從楊震長大之後，她很少這樣暴露自己不喜歡他。如今當着全家人的面，她這樣說話，明顯是沒有顧及到丈夫和大兒子。
楊承恩沉默片刻，做了一個決定，他緩緩道：“夫人身子不好，也該多多修養才是。”
陳氏臉色一僵，擡眼看向楊承恩，問：“國公爺是什麽意思？”
楊承恩道：“世子年近不惑，世子夫人也該學着撐起楊家了。後院的中饋，夫人也該放放手，交給小輩去管。”
陳氏驚得站起身來，卻因爲腰疼，不得不跌坐回去。
她驚怒的看着楊承恩，嘴唇哆嗦。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