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山走後,桂媽媽歎了口氣,道:“姨娘忍了這麽些年,何必将賭注押在二小姐身上?”
栾姨娘撥弄着瓷壇子裏的茶葉,緩緩道:“我能忍,可怡兒如何忍?小殿下又如何忍?”
桂媽媽道:“可二小姐一個鄉下長大的孩子,真的能托付嗎?我瞧着大小姐殺伐決斷,反而……”
栾姨娘不屑道:“她?這半年來,是變化了不少,可眼界卻隻看着後院,從不爲自己考慮後路。這種女子,未來不過也隻是像我一樣,隻能依靠男人才能活命。”
桂媽媽道:“可二小姐也不過是開個糕點鋪子,能成什麽大事?”
栾姨娘擡眸看了一眼桂媽媽,道:“她會武道。”
桂媽媽還是不理解,會武道能如何?難不成還進宮保護太妃和小殿下嗎?
栾姨娘緩緩道:“你可記得思月?”
桂媽媽皺眉,思月這個名字,隻怕國公府裏記得的人不多了。
楊思月是國公爺的親妹妹,當年也是京城少有的練武道的女子。
楊思月很小的時候,就展現出了驚人的軍事才能,還曾跟着老國公去打過仗。
後來,在她十八歲的時候,與雙胞胎二哥楊承德一起,戰死沙場了。
桂媽媽不知道栾姨娘忽然提起楊思月做什麽,詫異道:“思月小姐妙齡而亡,咱們都沒有見過面。聽說是一位巾帼不讓須眉的女豪傑、女将軍。”
楊思月比楊承恩小五歲,她去世的時候,栾姨娘隻是個小娃娃。栾姨娘入楊家的時候,楊思月已然去世多年了。
栾姨娘悠悠的輕笑一聲,清潤的嗓音說着不可置信的話,“她沒死。”
桂媽媽渾身一涼,“什麽?!”
當初楊家雙胞胎的棺材擡入京城,多少人爲之惋惜,嘉吉帝還曾下旨意,賜了二人谥号。
怎麽會沒死?!
栾姨娘嘴角勾起,道:“她對外宣稱是死了,卻是被楊家安排,悄悄接手了一支秘密軍隊。這支軍隊,據說都是女子,被稱爲坤軍。這些年,國公爺一直想辦法在小輩裏尋找可以接替思月小姐掌管坤軍的女孩子。
“陳姨娘生的楊慧文,是個生性懦弱的,擔不起大任來。怡兒又在幼年傷了經脈,不可習武。那些年,國公爺甚至想過讓世子夫人來接手坤軍。可世子夫人是個不谙世事的,着實不是個好人選。
“如今有了二小姐,國公爺的心思又活泛了。”
桂媽媽聽得後背發涼。
楊家竟然有一支女子軍隊!
還是早就“死了”的思月小姐在帶領?!
栾姨娘看向翠竹院方向,道:“有了國公爺的支持,手裏有了軍權,即便二小姐不是嫡女,也不是陳氏可以随意拿捏的!”
桂媽媽忽然就懂了栾姨娘爲何會選中二小姐作爲同盟,她看中的不隻是二小姐的嫡女身份,也不是未來的夫君林嘯,而是這支名爲坤軍的女子軍隊!
栾姨娘緩緩站起身來,道:“走吧,十五年了,迷霧也該揭開了。”
桂媽媽忙招呼打掃院子的啞奴,“翠萍!”
名爲翠萍的啞奴停下動作,定定的看着栾姨娘。
栾姨娘走到她身邊,道:“十五年了,你的仇,可以報了。”
翠萍雙手顫抖,下一刻狠狠丢下掃把,眼中帶着興奮和恨意,緊握雙拳,緊緊跟在栾姨娘身後出了聽雨軒。
聽雨軒外,一個管事正在招呼下人清理湖面上的浮萍,見栾姨娘一行人過來,立刻小跑過來,微微行禮道:“栾姨娘,國公夫人說了,你身子不好,還是留在院子裏養病才是。”
這幾年,陳氏一直用這樣的借口禁足栾姨娘。而栾姨娘也一直十分聽話的呆在聽雨軒,嫌少出門。偶爾出來走動,也會被見到的人勸退回去。
隻是今日,栾姨娘态度十分強硬,她看了一眼管事,淡然道:“國公爺喚我去書房說太妃娘娘的事情。”
管事是陳氏的心腹,卻不敢忤逆國公爺的話,聽聞之後,還是放行了。
栾姨娘帶着人前腳去了前院,後腳陳氏就知道了。
陳氏皺眉,剛剛她去書房的時候,國公爺不在,難道現在是回來了?
王嬷嬷問:“咱們可要去嗎?”
陳氏卻是走累了,道:“傳竹轎。”
一刻鍾之後,陳氏坐着竹轎朝前院而去。
……
審訊室。
苗姨娘挨了三鞭子,整個人都疼得顫抖起來,她原本就虛弱的身體,隻怕再來幾鞭子,就一命嗚呼了。
穆管事緩緩道:“交替着打,總有一個挨不住的。”
這種打一打、停一停、再打一打的節奏,往往要比一直持續的打有效。
因爲受刑的人會希冀休息的那片刻,更會恐怖下一次挨打的時刻。
果然,不過輪流了兩三輪,婦人就撐不住了,在侍衛舉着鞭子準備打她的時候,沒忍住大叫道:“你們到底要知道什麽?”
穆管事淡淡命令道:“不必停下,打就是了。”
“啪!”
“啪!”
“啪!”
又是三鞭子,婦人有些奔潰了,大叫道:“你們都不問,我說什麽!”
侍衛舉着鞭子去招呼苗姨娘。
苗姨娘已然有些暈暈沉沉,三鞭子打完,竟然暈了過去。
穆管事毫不憐惜的讓侍衛用冷水将其潑醒,之後看着婦人,道:“你很清楚,我們要問什麽,不必再用言語來拖延。”
婦人眼看着侍衛舉着鞭子又要過來,整個人拼命想要躲開,卻被綁得結結實實,根本無從躲避。
在侍衛再次舉起鞭子的時候,她大叫道:“我說!我就是童媽媽!”
剛剛醒來的苗姨娘聽到這句話,腦子立刻清醒了,大叫道:“你閉嘴!”
童媽媽看向苗姨娘,道:“她是我表妹……”
苗姨娘眸子一縮,大聲道:“你瘋了!想想你的親人!”
童媽媽身子一僵,忽然又沉默了。
穆管事下令繼續揮鞭子。
一個侍衛進來,對楊承恩說了幾句,後者皺眉,起身出去了。
栾姨娘繞過坐在院子裏吃甘蔗的賀三娘,進了書房,等着楊承恩從裏間的暗格裏出來。
楊承恩對這位雲淡風輕的姨娘總是比較好脾氣的。
“來書房找我,是有急事?”
後院的女子,嫌少來前院,更别說是書房重地。
不是他楊承恩的規矩大,也不是楊家的規矩大,而是陳氏的要求。
栾姨娘向旁邊走了一步,讓出了身後的翠萍來,道:“聽聞國公爺抓了苗姨娘,翠萍可能對國公爺有些幫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