習少傾現在似乎正式的進駐到她的生活當中了。
以前就算他經常來找她,她還可以态度冷漠,甚至無視他的存在。但是現在卻好像不一樣了,不隻是習少傾的态度變了,就連她自己……都不知道要如何去面對他了。
這樣的習少傾仿佛又回到了幾年以前,讓她沒有一點招架之力。
就算她可以做到對習少傾的熱情視而不見,又怎麽能狠心割斷許思遠與他的父子之情?這麽多年,她唯一覺得對不起的就是兒子,如今兒子能在他這裏找到快樂,雖然這并非她所願意看到的,但這種父親的愛,終究還是她沒有辦法給的。
她究竟該怎麽辦?
沒有多一會兒,習少傾帶着許思遠就回來了,大大小小的拿了一堆東西,許思遠懷裏則抱着一個大袋子,小小的身子,抱着那麽大的一個袋子,顯得笨拙又可愛。
“媽媽,我們回來了。”
許曼接過兒子懷裏的東西,又蹙着眉看習少傾懷裏的東西。“怎麽買了這麽多?”
“嗯,朋一個遊戲機,其他的是拼裝玩具,讓孩子多玩一玩也是有好處的。”習少傾說着便把東西都放到客廳的地上,許思遠興奮的直接就跑過去拆開要玩。
許曼轉身把袋子放到桌子上,打開一看,居然是快餐,瞪了他一眼,說道:“孩子吃這些東西對身體不好。”
“偶爾一次沒關系。”習少傾扶着她的肩膀,說道:“不要這麽嚴肅,也不要這麽較真好不好?孩子很開心。”
許曼看了一眼正在拆玩具的兒子,本來準備好的反駁的話,也終是吞了回去。
“晚上你再做飯好不好?中午就先吃這個,我記得以前你也挺愛吃這個的。”
“有了思遠以後,我就不吃這些了。”
“你是一個好媽媽……”
許曼微微一笑,說道:“做母親就是這個樣子,會把所有最好的都給孩子,爲了他,什麽都能做。”
說完,許曼擡頭看他,有些艱澀地說:“所有的媽媽都是一樣的,你媽媽也是如此,所有的事情也都是爲了你好,你還是聽她的話……”
說來說去,她真正要說的原來是這個。
習少傾悶聲轉身,握了握拳,咬牙說道:“許曼,我已經不再是六年前那個習少傾了,六年前我沒有能力去守護你,但是現在可以。如果說我真是聽她話的人,現在的孩子估計也有思遠這麽大了,這幾年,我一直在找你,等你回來。”
“你……”
習少傾又轉過身來看她,死死的盯着她,說道:“這一次,我一定不會再放你走,我要和你在一起。”
許曼看着他,看着他,對上那雙幽深的雙眸,“你不是從前的你了,而我,也不再是從前的那個我了,你不用這麽執着,更何況還有思遠在,難道你一點都不在乎這些嗎?對你來說,這應該算是一種背叛吧?”
習少傾深吸一口氣,咬牙說道:“我隻要你能回來就好,隻要你再重新回來,這六年間所發生的事情,我都不在乎。”
許曼緩緩搖頭,說道:“不,你在乎的,我太了解你了,你接受不了的。這會是你心裏的一個疙瘩,永遠都抹不掉的一個。”
許曼說的沒有錯,就算習少傾再怎麽喜歡許思遠,但是隻是想到她曾經和别的男人……他就會心痛的想要殺人,想要殺了那個那個男人。
“好,就算那是我心裏的一個疙瘩,但是我能分得清楚,我現在想要的是什麽。現在對我來說,沒有什麽比和你在一起更重要的事情了。”習少傾了口氣,說道:“曼曼,你相信我一次好不好?”
許曼默默低着頭,卻也不回答她。
“媽媽,我們餓了,可不可以吃東西了?”
“嗯,可以,過來吃吧。”
三個人圍坐在桌邊,習少傾對這些東西是沒有興趣的,倒是許思遠吃的很香,許曼慢條斯理的吃着,臉色有些不好,一看便是因爲他剛剛的話而受到了影響。
吃完東西,習少傾被許思遠拉着到電視前面打遊戲,許曼在旁邊看了一會兒,覺得無趣,便獨自回了房間。
自己合身躺在床上,腦子裏亂成了一團麻。
習少傾的話,秦央的話,在她的腦海中一一的回映。
許曼從來都是個倔強的人,有自己的堅持。當初離開他,也是她主動這麽做的,這些年,不管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她從來沒有怨恨過誰。她的要求并不高,隻希望能帶着兒子過平平淡淡的生活,盡自己的所能給他最好的,把他撫養長大就行了。
但是她也知道,習少傾向來霸道,從前霸道,現在更甚,不得不承認,這幾年的分别,他越發的成熟而穩重了,身上盡是一種所有的事情盡在撐控之中的自信。
他說這幾年來一直在找她,一直在等她,她是相信的。
想來他一直沒有找到她的原因,不過就是因爲她這幾年消失的足夠徹底,在他們分手之後,因爲發現自己懷孕,卻又不肯打掉孩子,所以思想傳統保守的爸爸便和她斷絕了關系。
許家那邊對外三緘其口,什麽都不說。而這幾年,許曼也是一次都沒有和家裏聯系過,所以習少傾想要找她,也是無從下手。
原本,她的生活就如同她最初設想的那般,平淡快樂又充實,但是和習少傾的突然重逢卻打亂了這一切。
想着想着便迷糊起來,習少傾進來的時候看到她已經睡着,寵溺一笑,走過去幫她把被子搭在身上,卻沒想到,她睡覺很輕,這麽一個輕微的小動作居然能驚醒她。
“你……思遠呢?”
“在拼玩具,我吵醒你了嗎?”
許曼搖頭,半坐起身,說:“我睡覺很輕的。”
“我記得你以前隻要沾到枕頭就能睡着,而且睡的很沉。”
提起從前的窘事,許曼多少還會有些不好意思,“自從生了思遠以後就變了,半夜總要起來幾次,喂奶,換尿布,頭兩頭,一個好覺都沒有睡過。”
習少傾在床邊坐了下來,一派淡定的問道:“孩子的爸爸呢?”
關于思遠爸爸的話題,他們從來沒有這樣正式的聊起過,不是故意不提,而更像是雙方有心的避諱。
如今習少傾突然提起來,許曼倒是愣了一下。
“他,他,那個時候已經不在了。”
雖說是謊言,可是提起那段過往,許曼的眉宇間不免也還是多了幾分痛色。然而,這樣的痛色自然也入了習少傾的眼,那樣的神情,顯然曾經的那個人對她來說是極爲重要的,心裏難免有些發堵。
是啊,能讓她心甘情願的爲他生下孩子,對她來說又怎麽會是不重要的呢?
伸手握住了許曼的手,低聲道:“我沒想到,你居然受了這麽多的罪。”
許曼卻緩緩擡頭,看着他說道:“思遠對我來說從來不是受罪,因爲他,我才能熬到今天。”
“不管怎麽樣,以後有我在,我都不會再讓你受一點的苦。”
見她神色尴尬,習少傾拍了拍她,說道:“若是困就再睡一會兒吧,我不擾你。”
許曼倒也不是多困,隻是和他坐在這裏說這些相比,‘睡覺’顯然更是一個不錯的逃避的方式。
重新躺下來,又往上拉了拉被子,恨不得一下子就把被子拉到頭頂,把臉都給蓋住呢。
原以來她若睡着了,他就能走開的,隻是沒想到已經過了好一會兒了,他居然還坐在床邊未動。這也就算了,她還能感覺得到他那熱烈的目光。
這樣子盯着人家看,這讓許曼怎麽能睡得着。
緊閉的一雙大眼蓦然睜大,瞪着他道:“你這樣讓我怎麽睡?”
面對她的怒意,習少傾卻忍俊不禁的笑了起來,“你睡你的,我看我的。”
許曼很生氣,“你這樣我睡不着。”
習少傾卻不管三七二十一,繞到另外一邊躺了一下爲,手臂一伸,便毫不客氣的搭在她的腰間,“睡不着的話,我們就來聊聊天。”
許曼卻立馬就坐了起來,打掉他的手,怒道:“誰要和你聊天?你要是再這樣,就趕緊回家去。”
習少傾這個時候倒少了幾分溫順,顯露出幾分霸氣來,也不管她言語上的驅趕,拽着她的手往,一拉一扯間,已成功的将人重新拉回到了懷裏。
許曼自然是使了勁的掙紮,可她又哪裏敵得過習少傾的力道?習少傾由着她掙紮了好一會兒,見她累了,才順着她的背,哄道:“好了好了,不鬧了,不聊天就不聊天,那就睡覺吧。”
“你放開我,讓孩子看到不好。”
習少傾微微勾了嘴角,說道:“思遠是希望我們能一起生活的。”
“他這麽小,什麽都不懂。”
“就是因爲小,所以他的才直覺的選擇自己喜歡的人,曼曼,我們就像現在這樣,好好的,不好嗎?”習少傾拉着被子将兩個人都蓋住,語氣輕柔得有些飄然,“你以後可以不用這麽拼命了,也可以給思遠一個完整的家,相信我,我們會很幸福的。”
習少傾此時的話像是有一種催眠的作用,許曼的腦海中似乎慢慢的浮現出三口之家一起幸福生活的畫面。
“我們可以像以前一樣幸福,不,我們一定會比從前更幸福。”
許曼緩緩的閉上眼睛,也許是他的聲音太好聽,也許是他描述的畫面太美好,竟是真的有些想睡了。
尋着他身上的溫暖和氣息,重新找到了一個不錯姿勢,這才作罷。
她的頭此時正枕着他的手臂,整個人完全的被他攏在臂彎之間,習少傾隻要微微的低頭便能親到她的額頭。
時隔多年,她又重新回到他的懷抱了,真好!
許曼醒來的時候依然在習少傾的懷裏,擡頭看了看習少傾,此時也閉着眼睛在睡着,許曼臉色微微紅,自己間鬼迷心竅的在他的懷裏睡着了。
微微的動了一下,試圖着從他的懷裏抽身出來,然後也隻是動了那麽一兩下,就看到了一張精緻的小臉,正跪趴在她身邊,沖着她嘻嘻的笑着呢。
“媽媽……”
雖說是自家兒子,可是對于許曼來說,一切都太過突然,還是有些隧不及防的被吓的尖叫出聲。
她這麽一叫,一邊的習少傾自然也跟着醒了,第一反應便是坐起來扶着她的肩膀問:“怎麽了?”
許曼哪裏有空理他?反而是瞪向一邊的許思遠,問道:“你想吓死媽媽嗎?”
昨天和習少傾那樣,被兒子看到。
今天和習少傾這樣相擁而眠,又被兒子看到。
許曼覺得自己這張臉在兒子面前已經丢光了。
許思遠卻仍是笑着,問道:“媽媽,叔叔睡在媽媽身邊了,那我晚上睡在哪兒啊?”
要麽說童言無忌呢,完全不會看大人的臉色,他媽媽都已經窘的不行了,偏還能出口問出這樣的問題來,真是讓許曼不知道該如何是好了。
習少傾卻伸手捏了捏許思遠的小臉,笑道:“你暫時還會和媽媽睡,叔叔不過是先借用一下你的位置而已,你不願意嗎?”
許思遠卻搖頭,說道:“我願意啊,叔叔高大強壯,可以保護媽媽。我現在還小,要等我長成叔叔這樣以後才能保護媽媽。”
這兩個人的對話許曼是完全的接不上了,一張小臉卻是是紅的跟要滴血似的。
對于許思遠的話,習少傾還是相當滿意的,不吝誇贊道:“思遠說的對,而且現在思遠已經是大孩子了,應該有自己的房間了,不能再和媽媽一起睡了。”
“可是我們家就這一個房間。”
習少傾看了一邊的許曼一眼,又轉頭對他說:“思遠,過段時間搬過來和叔叔一起住好不好?叔叔家裏有好多空房間,可以由着你随便挑。”
“媽媽也去嗎?”
“媽媽當然也來。”
“那我願意。”
許曼直接瞪了過去,斥道:“你跟孩子瞎說什麽?”
習少傾卻笑道:“我是認真的。”
知道跟他說不明白,許曼轉頭對兒子說:“你習叔叔是開跟你玩笑的,媽媽哪兒也不去,就在這兒。”
許思遠畢竟還是小,大人之間這種你來我往還是有些糊塗的,看看媽媽,又看看習叔叔,小家夥決定不摻和了,說道:“媽媽,我餓了。”
許曼歪頭看看時間,這才驚覺已經五點了,外面的天氣也已經黑了下來。
掀着被子下床,“我記得還有蛋糕的,你先吃一塊墊一下肚子,媽媽馬上就去做飯。”
看着許曼跑了出去,許思遠和習少傾大眼瞪小眼了一會兒,說道:“習叔叔,我媽媽做飯可好吃了。”
“我知道。”
小家夥驚訝的又瞪了瞪眼睛,“你知道?你怎麽知道的?”
“我以前和你媽媽就認識,每天都吃你媽媽做的飯。”
“哦……習叔叔,你是不是喜歡我媽媽呀?”
捏了捏他的小鼻頭,笑道:“小鬼頭,你懂什麽叫‘喜歡’嗎?”
許思遠點頭,說道:“我當然知道,我昨天看到你和媽媽親親,我就知道你喜歡媽媽,喜歡一個人就可以和他親親。”
習少傾下了床,把他也抱了下來,拍了拍腦袋,說道:“你不是說餓了?走吧,叔叔帶你去找蛋糕。”
許曼已經把蛋糕找了出來,正準備招呼許思遠,就見他們一大一小從卧室裏出來了。
“思遠,吃蛋糕吧。”
把蛋糕給了許思遠之後,許曼就進了廚房,習少傾問道:“要不要幫忙?”
許曼一邊系圍裙一邊說:“我覺得你應該回去了。”
習少傾當然知道今天晚上不可能再留在這裏,卻也不想這麽快就走,和她多呆一分鍾都是好的。
“我吃完晚飯就走。”
他這麽說了,就代表他還算是識趣的,許曼自然不好再趕人。
用家裏的僅有的幾樣東西簡單的做了兩菜一湯,三個人吃,其實也算是足夠了。
這些年來,許曼的生活一直都是拮據的,這兩個菜也是一葷一素,搭配得當。
最後把米飯盛了上去,說:“家裏東西不多,你湊合着吃吧。”
“這就挺好了,多了也是浪費。”習少傾二話不說的吃了起來,一口入肚,還歎道:“你的手藝可以越來越好了。”
許曼給兒子夾了塊肉,不鹹不淡地說:“應該和你的生活沒法比的。”
“看着我每天好像吃的都不錯,但其實每頓都是在糊弄,反正一個人,好不好吃已經不重要了,隻爲填飽肚子而已。”
習少傾說的倒不是假話,他雖然注重生活品質,但是當你心裏所愛之人不在身邊,所有美好的事情也都變得無趣,多好吃的東西沒有人分享,也是味同嚼蠟。
許曼心裏泛起波動,但嘴上卻不再接話,而是默默的扒着米飯。
倒是許思遠是個多事兒的小孩子,馬上就腆着臉求誇贊,“習叔叔,我媽媽做的飯好吃吧?”
“嗯,好吃,不過可惜了,叔叔卻不是能經常吃到,倒是你小子有福氣了,可以天天吃得到。”
習少傾是誰啊,那論心計,論玩心眼兒,把他們母子兩個加起來也比不過啊!
從許曼那邊是撬不開一點縫,那他就從孩子這邊下手,反正孩子喜歡他嘛。
“我早上不是說了嘛,你可以每天都來啊,到時候就有人陪我一起玩遊戲了。”
繞來繞去,又繞到了這個話題,許曼已經不想再多說什麽了,總是因爲這一個事情這樣去計較,也真是挺沒意思的。
習少傾見她不再說話,心裏也是樂的不行,給許思遠夾了菜,說道:“那好,就按你說的,叔叔交夥食費,還能我玩遊戲。”
“别總是吃米飯,你也多吃點菜。”習少傾夾了塊肉給她,說道:“你每次吃飯都這樣嗎?也難道你還這麽瘦,明天想吃什麽?我明天過來的時候帶過來。”
許曼終于擡起頭來,問道:“明天你還來?”
“當然,明天周末,你也不上班,我答應思遠過來陪他玩,不過我想明天看看天氣怎麽樣,如果天氣好,咱們就去遊樂場。”
許曼咬了咬唇,想說的話太多,可是最終還是沒有說出來。
“随便你。”
有些事情是躲都躲不過的。
有些事情是逃也逃不掉的。
有些事情不是她拒絕就可以的。
因爲那個人是習少傾,是她用一輩子力氣去愛的男人,因爲是他,所以不管事情如何發展,似乎都變得理所當然了。
既然無力阻止,那就瞬其自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