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房間後,三人又進行每日的一會。
每天如果沒有意外發生的話,甯長榮一家三口必定會進行一次分享會。
主要說一些對方不知道的消息,然後進行交流,判斷當前形勢。
“今天聽老二說,北方那邊凍死人了,長榮,你那邊有沒有聽到什麽消息?”王秀娟擔憂的問到,在飯桌上時她的臉色就有些不好看,不過不想掃了大家的興緻,才一直僞裝。
“娘,你說的這事我知道,北方那邊的人其實不是凍死的,他們是餓死的。”甯長榮想到自己看到的消息,心口有些難受,“西北那塊不是洪原城的白蓮教所盤踞的地點嗎?今年天氣又回暖得慢,北邊那裏本來就被霍霍的不成樣,一年收成比一年還少,今年糧食眼看着又遲遲種不下去。”
說到這裏,甯長榮頓了頓,看了看他們祖孫倆,“接下來我說的話可能有些沖擊三觀,你們有點心理準備。”
來到這古代後死人都見過,甯清西更是連人都殺過,倒也沒有之前剛來時那麽脆弱。
甯清西毫不猶豫的點頭:“爹有什麽事你直接說吧。我跟我奶都有心理準備。”
甯長榮臉色難看,這才繼續道:“也不知道那洪原城是怎麽想的,竟然說是老天降下天災,今年不能種糧食了,然後便殺人祭祀,進行血祭,實際上是把人做糧食。”
他看了看祖孫倆的臉色雖有些難看,但并沒有太大的異樣便繼續道,“原先的白蓮教信徒大部分都變成了儲存糧。好多人受不了,紛紛往外逃,消息就傳到我們這裏了。”
“最可惡的是洪原城殺人做儲糧不是爲了自己,他是把人送給北穹人。”
“眼下北方洪原城治下的百姓,已經開始人吃人了。”
甯清西狠狠的吞咽了一口唾沫,咽下嘔吐的欲望。
當初胡大刀做的事也不逞多讓,還好,現在的她沒有當初那麽脆弱。
王秀娟原以爲自己已經有些麻木了,沒想到再次聽到仍然還是被觸動心神。
“北穹人每年都會南下搶幾批,這次他們沒出來搶洪原城就直接把人送了過去。”
甯長榮的講述還在繼續:
“北穹人雖然不搶洪原城那邊的幽州,但繞到了東邊去搶淮西府等地,好在咱們早已做好準備,損失倒是沒有多少,隻是可惜了,城外的農田隻怕要重新再次種植了。”
……
遠處一行臉色鐵青,臉上滿是麻木之色的人,正在緩緩行來。
人群中不斷傳來議論聲。
“當初遇到賊人咱們跟村人跑散不小心被人擄去,後面又跑到北邊求生活,可眼下北邊又過不下去了,咱們又得往南面走,這天下到底哪裏才是我們的家?”
“還以爲白蓮教的聖父說會帶領百姓超脫苦難是真的,沒想到跟那朝廷是一個樣子,隻想把咱們當牛馬。”
“好不容易逃出來了,看一下咱們又能去哪兒呢?聽說再往前走就是常淵的地界,咱們這些人過去不就是送死嗎?”
“不去哪裏又能去哪?當初還說白蓮聖父是得道天尊,都不可信,說不準常淵并不像傳聞中的那麽兇惡。”
剛從幽州城出來時,這群人還能夠湊在一起說些話,臉色雖然看到到底沒有絕望。
隻是越往南邊走,路上的屍體越多,衆人也就愈加沉默。
四處都是被毀壞的農田以及倒在路邊的逃荒之人。
走幾步甚至就能遇到另外一夥逃荒人,于是,逃荒的隊伍愈發壯大。
人群中,一個壯年男子懷裏抱着東西,一家人全圍在他身邊,另一個壯年男子手裏拿着一把刀,警惕着看着四周。
他們始終與人群稍微拉開一些距離,但又不會脫離人群。
“這叫個什麽事兒,早知道那個白蓮教聖父是這個樣子,咱們當初就直接往南面逃。”
“你這憨貨,當時咱們但凡走慢一點,連命都交代了,還有心思想着往哪邊逃?”一個老者拍了拍其中一個年紀稍長的男人腦袋。
男人沉默了一會,喃喃道:“當初咱們從村子裏面逃到北邊時小妹沒了,好不容易找到地方穩定下來,我兒子豆子又沒了,現在咱們又從北面逃回南面,咱們一家人還能剩幾個?”
另外一個拿着柴刀的青年男人臉色也很難看,因爲缺乏營養,嘴唇有些蒼白,“大哥,會好的。”頓了頓他又說:“當初咱們跑得急也不知道梅子一家咋樣了,說不準咱們這次回去還能碰上梅子呢。”
年長的青年男人扯了扯嘴角,“哪有這種好事?”
眼看年長的青年男人臉色越來越難看,似乎要對生命喪失了興趣,拿着刀的男人急忙道:“大哥!你還不清楚甯大哥的能耐嗎?當初咱們就是靠着他們支援咱們的那些銀子,咱們才能逃到北方,甯大哥他們肯定也能平平安安的,說不準就在哪個地方安了家呢。這回咱們回去,要是經過家鄉可以打聽打聽,說不準就把人找到了。”
“大哥,小妹和豆子去了,我知道你很難過,隻是眼下爹娘他們還需要咱們,你可不能倒下,你要是倒下了,弟弟一個人護不了全家。”方二哥懇切道。
聽着弟弟的語氣,方大哥這才擡眼看去,發現一家人全都面帶憂色的望着他。
方大哥打起精神,強笑道:“爹娘,你們放心,兒子沒事,不管怎麽樣,咱們一家人還是要想辦法活下去,兒子剛才隻是看到路邊的屍體有些難過。”
方父拍了拍方大哥的肩膀,“爹知道你的難受。”
方母在一旁抹了抹眼淚。
旁邊的幾個女人也都偷偷的在抽噎不止。
方大哥看了看遠方的隊伍,一眼望不到頭的隊伍,全是密密麻麻的流民群。
想當初他們還組建村民打退來搶糧食的流民,沒想到沒過多久他們也成爲流民了。
除了感歎世事無常,他們又能做什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