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重光轉頭接話,“李賢弟說的不錯,聽說此地都是甯先生在管,甯先生大才。”他遙遙的沖甯長榮敬了一杯酒。
甯長榮微笑的回了一杯。
随後鄭重光話頭一轉,“但是甯先生終歸是一個人,我聽聞常将軍手下猛将不少,但能治理地方的人卻很少,正好,我鄭家有不少讀書人,也有過在朝爲官經驗的士人,都可以來幫常将軍管理地方,如此一來,将軍便可以高枕無憂。”
常淵面上不動聲色,“這麽說來倒是不錯,不過這樣一來,豈不是便宜都讓我占了,諸位圖什麽?”
鄭重光微微一笑,“圖什麽?圖的自然是将軍能夠奪取天下。”
常淵明白了,這些人是想要在他身上下注。
這些世家與世家之間都有千絲萬縷的關系,這也是爲什麽他們能存活千年的原因。
即使主脈死光了,支脈也可以複興,成爲新的主脈。
在他身上下注,那必定也會在别人身上下注,常淵可不會認爲這些人隻找了他。
鄭重光的字裏行間都沒有什麽不敬的話語,但常淵能感受到對方身上的那股傲氣,就好像他們手裏拿着一副自己不得不拒絕的底牌一般。
若是自己真的收下的鄭家派來的讀書人,那以後底層還是不是知不知道他這個常将軍都是兩回事了。
常淵年幼的時候全家就被抄斬了,但他也接觸過這些人,最是清楚這些世家之人是什麽秉性。
都說老皇帝倒行逆施,無德無才,大興土木,尋仙問道,這才導緻了天下民不聊生,百姓苦不堪言。
可要知道前任皇帝是個難得的明君,給老皇帝留下了一個很豐厚的基礎,以老皇帝晚年的作爲,就算他再怎麽揮霍,也不至于把江山搞成這副模樣。
如今天下分崩離析,烽煙四起,這些世家起了多少作用不言而喻。
常淵心裏暗想自己真是昏了頭了,竟真的想過接受這群人給的讀書人。
如果他真的接受了的話,那他就算奪取了天下,以後豈不是也要受制于這些世家大族?政令難出京都。
就算他發布的是一個好的政策,恐怕到了地方就會變了模樣,變成害民政策。
恐怕最後會變成他在前面拼命打仗,這些人在後面享受他帶來的成果,甚至還能聯合起來在一定程度上把他架空。
……
“将軍是怎麽考慮的?”
宴席結束後,甯長榮一直陪常淵坐着。
常淵苦笑,“是我太急功近利了,竟然真的想靠這些人幫我治理地方,狗改不了吃屎,這群人還是不能用。别看他們語氣恭敬,但骨子裏身爲千年世家的傲氣難掩。”
甯長榮心裏總算松了一口氣,他是真怕常淵一個昏了頭,讓這些人幫忙一起治理地方。
這群人來到城中之後,就一直在甯長榮的眼皮子底下他們說過什麽做過什麽,甯長榮都一清二楚。
從這些人對百姓的态度來看,不難猜出他們對普通百姓是個什麽心态,一群對普通百姓沒有同理心甚至視如草芥的人,又怎麽可能真心的想要治理好地方,帶着百姓過上好日子呢?
“将軍其實不必着急,目前幹部學堂的進度在穩步提升,老兵們都很努力,拼着一股勁想幫将軍治理地方。”甯長榮勸慰道。
如若不是火藥的出現,常淵可能不會這麽着急,他原本計劃着二十年能夠推翻南陳就不錯了。
可如今南陳不攻自破,已經一分爲三,而他又擁有了火藥這種大殺器,在他想來攻城略地已經不是難事,困難的是治理,這才想要打那些世家的注意。
“建造高樓最重要的就是要打好地基,我等得起。”常淵從前心裏根本沒信心自己可以稱帝,他隻想着有朝一日能夠推翻南陳爲常家爲天下百姓複仇,可現在他有了稱帝的信心。
既然想要奪取天下,坐上那個位置,那他就得一步一步的慢慢前進,否則即使高樓起,也會轉眼倒塌。
他起身拍了拍甯長榮的肩,“幹部學堂的事兒要抓緊時間,手裏面的事可以稍微放一放,好了,今天你也辛苦了,回去吧。”
甯長榮起身,問道:“那,那邊要怎麽回複?”
“不用管他們,若是他們再來求見我,就說我還在考慮中。”
眼下常淵根基還不夠穩固,若是直接拒絕三家,那就等于是拒絕了天下中原的士族大家,他倒不是想要靠這些人做什麽,隻是能少一個敵人最好,現在還不是動刀子的時候。
……
三家人回去之後原以爲勝券在握,常淵肯定過不了多久就會來找他們确定此事,可他們左等右等等了半個多月,還沒等來半點的消息,每次派人去問都說長約還在考慮,要不然就是忙着軍中事務。
派人去問甯長榮甯長榮也是個一問三不知。
三家人聚在一起讨論。
“常淵是不是故意在耍我們,他其實根本不想跟我們合作?”李家人道。
鄭重光不信:“不可能,常淵手下根本沒有能用的人,就算他眼下暫時夠用,可等他後面打下的地盤越來越多,能用的人也越來越少,他若是想要奪取天下,不可能不提前做準備!”
王家人疑問道:“會不會是有北方士人投靠他了?”
鄭重光撇嘴,“那北方讀書人能有什麽用?讀書都讀不過我們,論治理地方,他們能比得過我們嗎?”
李家人道:“周家不就是北方的?會不會是他們私下已經跟常淵先行接觸過?常淵畢竟自小在北地長大,可能對北方比較有親切感?”
“胡扯什麽?周家已經跑去跟白蓮教的洪原城合作了,哪有空來這裏?”鄭重光反駁道。
這也不是那也不是,衆人想了半天也沒找出常淵拒絕他們的原因。
“要不咱們再派人去問問看?”李家試探道。
鄭重光有些煩躁,“怎麽問?連人都見不着!這常淵真是不識好歹,咱們千裏迢迢來找他,給他送上管理地方的讀書人,他竟如此慢待我等!此人如此短視,我看不值得我們投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