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大鳳看到這個她從小長大的村莊,突然多了一絲恐懼和陌生感。
村口的土地上全都被血色浸過,村口的籬笆也破破爛爛,好像被什麽東西砸過,一直到現在都沒人修。
他們兩個人進來的時候,村裏看見他們的人還有一些警惕,認出李大鳳後,連打招呼的力氣都沒有,隻是不再盯着他們,但還是有不少目光觊觎着他們身上的包袱。被甯老三狠狠一瞪,再加上他手裏拿着的手弩威懾,這些人雖然不知道他手上的是什麽,但那箭頭他們卻認識。
或許是忌憚甯老三手裏的東西,看了一會兒,這些人才三三兩兩的離開,朝着外面走去,看樣子是去找吃的。
一路上兩個人警惕的看着四周,有些難以置信的看着村裏的景象,有些人家房門大開,院子裏亂糟糟,那地上也到處都是血迹。
看那個樣子,好似這家已經沒有主人了。
從村口到她娘家的路,李大鳳發現不止一家是這個樣子,一連好幾家都是空蕩蕩亂糟糟被人搶過的模樣。
她越走越心慌,忍不住加快腳步,拉着甯老三開始小跑,沖着她熟悉的地方跑去。
兩人跑得氣喘籲籲,停在了李大鳳娘家門口。
她家大門緊,那院子的牆上還紮了不少荊棘,似乎是防止别人攀爬他們家的院牆。
而那些荊棘上面布滿了不少血色,布條,仿佛是在展示着它的功績。
李大鳳砰砰砰的敲着家裏的大門邊敲邊道:“爹,娘,大哥,你們在嗎?快開門!我是大鳳啊!”
“砰砰砰!”
“吱丫。”
李大哥透過門縫看清楚外面的人後,連忙拿下門上的木頭,打開門。
“大哥!”
“妹子!”
李大鳳看到隻有李大哥的身影有些焦慮,連忙詢問,“大哥,爹娘他們呢?怎麽沒看到他們人?”
李大哥連忙安撫妹妹,“你别着急,爹娘都沒事,他們正在房間,走,我帶你去。”
李大哥把兩人放進來之後,又把門緊緊的關上,這才帶着兩人一起朝着房内走。
看着聽到聲音後,半卧在床上的李父和李母,李大鳳眼眶裏的淚珠再也忍不住,抱着李母嚎啕大哭。
“鳳丫别哭,我跟你爹沒事。”就是餓的,躺在床上能少消耗一些糧食,反正他們年紀這麽大了十幾年也活夠了,能少吃一點就少吃一點。
李大鳳跟李母兩人抱頭痛哭,又互相傾訴一番後,李大鳳的情緒才逐漸穩定。
“娘!我怎麽隻看見大哥,其他人呢?咱們村裏是怎麽回事?我來的時候看見三大爺家裏好像已經沒人了,村裏好多戶人家都空了,到底是咋回事?”
李大鳳的肚子裏有太多疑問和恐懼,忍不住一股腦全都說了出來。
她的問題太多,最後還是李大哥一個一個給她從頭解釋。
家裏隻留他看家,除了他們的爹娘,還有一群娃娃都在家裏,其他人全都跑出去找吃的。
他們這個地方受的災确實比下元村少,但由于他們村管理不當,組織的巡邏大家都不滿意,有些人當職的時候隻管着自己家那一塊完全不管别人,其他人肯定不滿,後來大家就直接散夥,隻管自己家的。
結果就是不少趁亂摸進來的流民搶了好多戶人家,有些人家裏男丁比較少,直接被那些流民給搶空,在掙紮中,一家老小都被流民給殺了,還有不少婦女被擄走,是生是死現在都沒人知道。
還有村裏的不少畜牲趁火打劫,流民搶過一回之後,村裏那些人又偷摸着去把人再搶一次,他們是村裏的人,更了解哪家比較好下手,這也是村裏爲什麽有那麽多戶人家空了的原因。
李家也遇到不少流民和村裏人的搶奪。好在他們家裏男丁多,一個個的力氣十分大,靠着李大哥的指揮和全家人的齊心協力,才能讓一家老小一個不少,但李大哥的胳膊也受了傷,所以才安排他在家裏守着。
比起下元村經曆的将近一百多個人攻村,李大鳳娘家的村裏遇到了流民其實并不多,但他們村子裏心不齊,村長也管不了,最後還死在了不知道是假扮流民的村民手裏還是真的流民手裏。
甯老三坐在一旁,一邊喝着水一邊聽大舅子講着這幾個月的遭遇,心裏十分唏噓,又慶幸不已。
同時也有幾分驕傲,他們村可是扛過了流民,扛過了官兵,如今家家戶戶一個不少!
“娘。”李大鳳聽完之後,又緊緊的抱住李母。
半晌後才擦了擦眼淚,“長貴,你把我們帶來的東西給我大哥。”
李大鳳又對着李大哥道:“大哥,這是我們從家裏帶來的,你快去煮點給爹娘吃。”
兩人抱了這麽一會兒,她能夠感受到自己親娘渾身無力,那臉色看着比她還要差。
李大哥沒接甯老三遞過來的東西,有些遲疑的看着李父李母。
李父剛才一直沒有開口說話,隻是靜靜的看着女兒。
看向甯老三旁邊的包袱,李父道:“大鳳,爹娘還有吃的,這東西你趕緊帶回去。”
李家人看着李大鳳這副模樣,猜到她應該比他們過得好,心裏都十分欣慰,不想她因爲帶東西來娘家被婆婆所厭棄,畢竟現在的糧食更金貴。
李大鳳告訴他們,這是王秀娟同意她帶過來的,又好說歹說勸了半天,看着一旁聞聲過來的小孫子吞咽口水的樣子,兩人歎了口氣才收下。
李大哥,李父李母當然不會跟李大鳳訴苦,說他們過得有多難,但是小孩子是有什麽就說什麽。
李大鳳跟幾個孩子說了幾句就什麽都知道了。
李大鳳跟甯老三兩個人是一天吃兩頓,也勉強能吃飽。更何況他們還從王秀娟那裏換了不少芋頭,對自家人王秀珍自然更大方,換給他們的芋頭都比村裏其他人要多。
但她娘家村裏的人如今已經是一天一頓了。
李大鳳聽了之後,眼淚又止不住,難怪,難怪他們剛才進村的時候,那些村裏曾經熟悉的面孔變得那麽可怕,一個個的盯着他們包袱看。她想着要不是有甯老三手裏的那個手弩,那些人怕是會直接就沖上來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