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青陽,最著名的一處景點恐怕就要屬嶼山的滑雪場了,占地面積兩千畝,一次最多可容納整五千人,每年冬天聞名而來的遊客都絡繹不絕。
即便是春節,也熱鬧的很。
莊晚晴原本還想約藿柔夫妻的,但藿柔說明天已經有了安排,就回絕了。
第二天一早,藿廷遇就開着車,載着伊伊母子、莊晚晴母女出了門溲。
換好了滑雪服,伊伊站在漫天的雪地中,忍不住深吸一口氣,瞬間滿鼻腔的冷冽之氣,卻也讓人覺得異常舒暢清爽。
“好久沒來這裏了,比起瑞士的滑雪場,我也沒覺得我們國内的滑雪場差到哪裏去。”伊伊頗有一番慷慨激昂的感覺,
莊晚晴蹲着替妍妍整理帽子圍巾,微笑道:“是啊,嶼山的滑雪場雖然不算太大,但設備壞境,的确算是拔尖的了,不然每年也不會吸引那麽多人玩。恧”
摸了摸小家夥難得這麽高興的小臉,莊晚晴站起身,“對了伊伊,你是什麽時候來嶼山玩的,是廷遇帶你來的嗎?”
藿廷遇正在替諺西固定滑雪鞋,聞言,不由也擡起了眸,朝某人看了去。
某女被兩道目光齊刷刷的注視着,一時語塞,哦,不對,是三道,還有一道是她兒子的。
丈夫,大嫂,兒子……
伊伊呵呵了,她總不能告訴他們,她過去是和前男友一起來玩的吧?
“已經好多年前了,是和朋友一起來的。”伊伊輕描淡寫的說了一句,岔開話題,“諺西,媽咪滑雪的本事可是很厲害的,一會要不要媽咪教你?”
隻可惜,藿諺西小盆友根本不買她的賬,“我要爹地教。”說完就已經轉頭看向了藿廷遇,“爹地,你說過今天要教我滑雪的。”
藿廷遇寵溺一笑,摸了摸他的頭,點頭。
“爹地,那我們快走吧!”藿諺西咧嘴一笑,那迫不及待的樣子,伊伊的臉瞬間就黑了。
莊晚晴站在一旁,彎了眉眼。
看着那兩道已經走開的身影,伊伊真是又無奈,又好氣,回頭,慕妍正養着小腦袋朝她甜甜的笑。
伊伊的一顆心感覺都要融化了,“大嫂你看看,都說兒子生來是讨債的,女兒才是媽媽的小棉襖,說的一點都沒錯,還是妍妍最乖了。”
莊晚晴笑了笑,沒有說話,看向慕妍的眼神中卻閃過一絲黯然。
“妍妍,哥哥不乖,嬸嬸教你滑雪好不好?”伊伊蹲下身,拉着慕妍套着手套的小手,
慕妍從今天早上開始心情就特别好,此時聽見嬸嬸的話,一雙烏黑的大眼睛一下就亮了,卻還知道要先問過媽媽,媽媽同意了才可以去玩。
看着女兒投來的略顯緊張的詢問目光,莊晚晴的心一疼。
因爲慕妍身體的狀況,婆婆很少讓她出門,而公婆對慕妍,也是嚴格多過寵愛,所以才養成了她小小年紀就異常拘謹乖巧的性格。
隻是女兒越是這樣,她就越覺得是自己對她虧欠太多……
莊晚晴揚起笑,溫柔的看着女兒,說道:“嬸嬸滑雪很厲害的,妍妍好好學,以後也和嬸嬸一樣厲害,好不好?”
知道媽媽答應了,慕妍高興的有些手舞足蹈,拉着伊伊的手,指着不遠處諺西的方向,意思要去哥哥那裏,和他一起學。
伊伊也笑了,“好好好,我們一起去哥哥那裏,一會我們就跟哥哥比比,看誰先學會!”
慕妍笑的兩眼彎彎,興奮點頭。
整個雪地裏,到處充斥着歡聲笑語。
有還不大會滑雪的女孩子,被好友惡作劇的推下山坡,尖叫出聲,這個時候慕妍就會指着她們呀呀呀的笑。
小半個上午的時間,一溜煙就過去了。
諺西在藿廷遇的指導下,小有成績,已經能一個人撐着滑雪杖在雪地裏滑行五六米了。
慕妍畢竟還小,所以伊伊隻讓她滑了一會,就給她換了雪橇玩。
莊晚晴原本怕女兒玩的太興奮,回去就累病了,想讓她去休息區休息一會再來玩,可小家夥難得這樣縱情的玩一次,哪肯走?抓着雪橇繩子任是不肯松手,到最後都差點哭了,莊晚晴沒辦法,隻能由她一次。
“伊伊,我去上個洗手間,你幫我照看一下妍妍。”
“沒事,你去吧大嫂,妍妍我看着就行了。”
莊晚晴點頭,又叮囑了女兒幾句,這才一步三回頭的朝休息區走了去。
陪着慕妍玩了兩次從山坡上滑下來的雪橇遊戲,伊伊覺得自己都快虛脫了,可小家夥卻高興的厲害,剛滑到平地,就又指着山坡,咿咿呀呀的,表示要再來一次。
伊伊頓時内牛滿面。
小慕妍是勒着繩子,坐在雪橇上往下滑的,可她不是啊,她是要跟在她身邊,一邊時刻注意護着她,一邊往坡下跑……
“咿咿咿——”慕妍指着坡上,興奮不已,
伊伊真是要被她給虐哭了,忍不住看向不遠處那個一身深灰滑雪服,身材修長挺拔的身影,人比人,真是氣死人……
爲什麽他就那麽輕松,隻要站在旁邊看着兒子就可以了?
而她,卻要在這裏不停的上坡下坡跑呢?
嗚嗚嗚……
伊伊認命的拿起雪橇前面的繩子,在慕妍的笑臉下,重新開始爬坡。
“妍妍,我們玩完這次,休息一下好不好?嬸嬸跑的好累的。”伊伊一邊拉着雪橇,一邊癟着嘴可憐兮兮的和坐在雪橇上的小丫頭商量,決定用柔情方式攻破她,
誰知那丫頭一聽她說累,當即臉上的笑就沒了,頓了幾秒鍾,擰緊小眉頭,伸出短短的胳膊就在空中不停上下甩動,讓她現在就停下來的意思。
伊伊被她這貼心又可愛的模樣給逗笑了,心中頓時再一次感慨,女兒果然比兒子貼心太多了!
一改剛才吃力的樣子,笑道:“沒事妍妍,現在不用停,嬸嬸現在還不是很累,等我們玩好這次,我們再休息。”
隻是伊伊雖然已經這樣說了,小丫頭臉上卻已經不複先前的笑容,而是滿臉擔心的看着伊伊。
伊伊真的是要被她暖化了。
松開繩子,剛要走過去勸導她一番,猛地一聲巨響傳來,伊伊還沒來得及反應過來,整座山都爲之劇烈的抖了一下,伊伊整個摔到了地上。
黑瞳映着那架因爲晃動而迅速下滑的雪橇,然後是從雪橇上翻滾下去的小小身影,伊伊整張臉幾乎都沒了顔色。
“妍妍——!”
……
莊晚晴剛上完洗手間出來,就聽到一聲巨響,然後整個地面爲之一抖,幸虧她及時扶住了牆壁,才沒有摔倒。
休息區的人群也都在穩住身形後紛紛朝窗戶口擠了過去。
休息區外,尖叫聲連連。
“我的天呐!發生了什麽!?”
“那邊好像發生了爆炸!”
“什麽!?爆炸!?”
“OMG!快看山上的雪,好像都滾了下來!”
“不會是要雪崩了吧!?”
“雪崩!?”
一道驚駭的洪亮嗓門過後,不遠處的樹林那邊再次亮起一束巨大的火光,随之一起傳來的是一聲較之之前更加劇烈的抖動。
休息區内一半的人幾乎都摔到了地上,然後整個休息區就都亂了。
“……妍妍,妍妍,我的妍妍……”莊晚晴耳邊嗡的一聲,臉色煞白,整個人都已經沒了方向,猛地一把推開前方的人,朝大門口沖了出去。
*****
山腰的猛烈爆炸,除了引起了山頂雪崩,就連山上的山石都開始朝下面不停滾落。
整個雪山上都亂成了一團。
尖叫聲,哭喊聲,此起彼伏。
藿廷遇在第一聲爆炸響起的時候,就已經迅速捕捉到了那抹摔倒在半山腰的彩色斑斓身影,以及從雪橇上摔下來,順着山坡迅速下滾的慕妍!
“媽咪——!”諺西顯然也看到了,睜大眼睛,叫着就要朝山坡上跑去,
藿廷遇整張臉都變了顔色,看着從山頂開始滾下來的雪球,第一時間将身旁的諺西抱了起來,迅速朝休息區跑去。
“爹地!媽咪!媽咪還在山上!爹地!”諺西以爲藿廷遇不管伊伊了,抓着藿廷遇的衣領,急的眼淚都掉下來了,
藿廷遇全程都沒有說話,隻是以最快的速度奔跑到了休息區。
“爹地——!”諺西叫的嗓子都啞了,
藿廷遇卻置若罔聞,他并沒有将諺西安置進休息區,而是将他放到了休息區外的一處直角牆壁中間。
“爹地!媽咪!媽咪摔倒了!”
藿廷遇并沒有太多時間跟他解釋,棱角分明的臉繃的緊緊的,摁住諺西的肩膀,替他迅速擦掉臉上的眼淚,沉聲道:“記住,蹲在這裏,在我回來之前哪也不能去,聽見沒!”
說完,沉沉的盯了他一眼,起身就要重新朝山上跑去。
諺西紅着眼睛,幾乎是同時的從牆角站了起來,朝他追了過去,“爹地!”
“回去!”藿廷遇猛地停下腳步,回頭,
諺西小小的身子一顫。
隻是還不等藿廷遇朝山上沖去,第二聲巨響就又跟着傳了過來,瞬間地動山搖。
藿廷遇已經顧不上諺西了,一個箭步上去,将他放到了角落裏,轉身就朝山上跑了去。
整個滑雪場,隻有兩道身影,是逆着人群還在往山上沖的。
從第二聲巨響開始,山上的雪崩之勢就更厲害了,還有大小不一的山石,有如隕石般朝下面的人砸了下來。
有人不幸被砸到頭,頓時血流如注,有人被砸到身體,一下摔到了雪地裏,因爲都是争相逃命,中間也不乏摔倒後被踩踏的。
伊伊在第一次摔倒後就迅速爬了起來,試圖去追滾下山坡的慕妍,隻是還沒等她追到一半,第二次爆炸就又響了起來。
爆炸地離她那邊不遠,伊伊隻感覺所站的整個地面都狠狠的震動了幾下,還沒來得及穩住身形,她整個人就被一個也是從山坡上跑下來的男人猛地一個撞擊。
兩個人瞬間一同跌下了山坡。
滾了大約二十幾圈,她才停住。
之前車禍受傷的肋骨處,竟又劇烈的疼了一下。
伊伊捂着胸口,疼得整張臉都白了。
有轟隆隆的聲音越來越近,伊伊咬着唇,擡眸,卻在看到那片越來越近的白色‘大霧’後,瞳孔瞬間放大!
她想要爬起來往旁邊躲一下,可是肋骨處的疼痛,根本讓她一點勁都使不上來,隻往旁邊挪了半米不到,她就疼得停了下來。
眼看着那片‘大霧’就要朝她蓋了上來,伊伊呼吸停滞,整個人僵的竟連趴下的意識都沒了。
騰騰白雪覆蓋上來的那刹,伊伊恍惚的覺得身後好像有個人影朝她撲了過來,然後整個人就再沒了意識……
……
“嘀——,嘀——,嘀——,嘀——”
單一而又富有節奏的聲音,在耳旁周而複始的響着,躺在病床上的人,微微皺了皺眉頭,長卷的睫毛如同蝶翼,輕輕顫抖了一下。
伊伊有些艱難的睜開眼睛,視野觸及是一片刺目的白,空氣中隐隐漂浮着的消毒水味道讓她平坦的眉心再次一攏。
腦海中隐約閃過一些片段。
滑雪場……藿廷遇……諺西……爆炸……雪崩……慕妍……
原本還有些渙散的眸子,卻在想到最後一個名字時瞳孔驟然一縮,“慕妍!”
伊伊猛地就要從床上坐起來,可才仰起小半個身子,胸口處的疼痛就讓她整個人又跌回了床上。
“呃!”
伊伊咬着唇,閉眼皺緊眉頭,光潔的額頭上瞬間就冒出了一層細密的冷汗。
“伊伊!?”
藿母盛青蓉剛推開病房的門,就聽到了裏面的動靜,看到躺在床上一臉痛苦樣子的兒媳婦,盛青蓉本就發紅的眼睛瞬間就又紅了。
連忙小跑到床邊,“伊伊,你怎麽樣了?是不是哪裏疼得厲害?啊?好孩子,你快告訴媽!”
一邊問,一邊已經急的摁下了床頭的呼叫鈴。
很快一群醫護人員就匆匆推門進了來。
“林業!你快,快過來看看,這孩子到底是怎麽了,怎麽痛成這個樣子!”盛青蓉緊張的一把抓住那個帶頭的白袍中年男子,
“青蓉,你先别急,我看看再說。”宋林業安撫的拍了拍盛青蓉的手臂,皺緊眉頭,走到病床邊。
仔細的替伊伊做了幾個檢查,确定沒有什麽大礙後,宋林業才松了口氣。
轉頭對盛青蓉道:“你放心,應該沒什麽問題,隻是肋骨上的傷再次複發,一定疼的厲害,加上麻藥應該也退,傷口肯定也會疼,不礙事。”
“真的嗎?不是哪裏有問題才疼嗎?”盛青蓉一臉擔心,
宋林業點頭,“你放心,真的沒事。”
聽到多年老友這樣笃定的答案,盛青蓉的那顆心才算落下了地。
伊伊整個人也已經緩了過來,隻是上腹部仍疼的厲害,可她已經顧不得這些了。
視線尋向那個熟悉的人,聲音虛弱,“媽,妍妍呢?妍妍怎麽樣了?”
盛青蓉的唇瓣微不可見的一抖,本就不好看的臉色更是蒼白的厲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