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室的白菊,阮微微一身黑色孝服,耳際紮了一朵小白花,更顯整個人蒼白的吓人。
她就那麽安靜的站在棺木旁,一雙眸子又紅又腫,隻是今天,她再沒流過一滴眼淚。
整個廳内,除了阮微微,隻零星來了幾個人。
李嫂也沒想到事情會發生的這麽突然,太太說沒了就沒了,先生還在危險期沒醒過來,老夫人心髒不好,人還在普陀山,她也不敢貿然通知溲。
可太太的喪事,總還是要辦的。
至于太太母家,也早就沒人了……
看着冷冷清清的禮堂,以及阮微微的模樣,李嫂也是一陣心疼恧。
“小姐,時間差不多了……該送太太走了……”李嫂上去提醒,眼圈發紅,可也不敢哭出來,她怕讓微微看到了難受,隻能偷偷别過頭抹眼淚。
全程,阮微微整個人都是空洞的,不說話,也不哭,一直到沈芩茹被推進火葬場的那刹,她整個人才像突然清醒過來,着了魔一般的沖過去拉着母親的棺木不肯松手,淚如雨下。
最後還是被李嫂幾個人強行抱住,殡葬館的工作人員才把棺木推進去火化了。
……
都說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很快,阮家發生的一連串事就都被媒體報道了出來,阮氏珠寶股票也随之大跌。
秦鳳芸從普陀山趕回霖城醫院的時候,阮茂豐還在昏迷。
看着一臉愠色的秦鳳芸,伊伊低低的叫了一聲奶奶。
而這也是秦鳳芸第一次真的生伊伊的氣,“你這個孩子,怎麽這麽糊塗!家裏發生了這麽大的事也不告訴我!如果不是媒體報道了出來,你還想瞞着我到什麽時候!?”
伊伊知道這件事自己有錯,所以無話可說。
“老夫人,你别生大小姐的氣,大小姐也是擔心你的身體才沒有告訴你的。”李嫂在旁解釋,
隻是這次,秦鳳芸連李嫂都一起氣了!
“她糊塗,你也跟着老糊塗了嗎?”
李嫂也頓時說不出話了。
秦鳳芸并沒有在醫院久呆,問了微微在哪裏,就趕回了阮家。
這些年,秦鳳芸對沈芩茹母女如何,她自己心中有數,茂豐生性溫和,以前對她這個母親也是言聽計從,直到他愛上沈芩茹,第一次跟自己起争執,她就下定決心不會讓沈芩茹進門,而文蘭,也一直是她最中意的媳婦人選,起初的時候,茂豐也試着跟自己來硬的,可自己兒子是什麽性格,她最清楚不過,所以最終,他還是選擇了文蘭,隻是讓秦鳳芸沒想到的事,他和沈芩茹竟然也一直沒有斷,甚至在伊伊出生後不久,就有了微微。
後來,秦鳳芸對這件事也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一直到伊伊的婚禮,鬧出那樣的事,而這件事還牽扯到了微微,秦鳳芸對她更是看不上眼,再後來,文蘭出事去世,茂豐竟然連伊伊的感受都不顧了,鐵了心要娶沈芩茹,無論秦鳳芸如何反對,他都堅決要娶!
所以這些年,秦鳳芸對這對母女一直心存芥蒂,總覺得文蘭和伊伊的不幸是她們造成的,所以即便生活在一起,也多是不怎麽理會。
但她們母女對自己,卻始終如一。
人心都是肉長的,雖然她面上對她們還是老樣子,冷冷淡淡的,可她心裏卻明白,她已經在慢慢接受她們了。
更何況,微微也是她的親孫女。
推開東間卧室的門,當看到靠在床上,整整瘦了一圈的孩子時,秦鳳芸還是有些心疼的。
她也不知道是不是阮家上輩子造了什麽孽,茂豐的兩任妻子都走了,隻可憐了留下的那兩個孩子……
秦鳳芸走進房間,尾随其後的還有一個傭人,手上端了些吃的。
“奶奶。”見到秦鳳芸,微微低低的叫了一聲,
秦鳳芸在床邊坐下,看着她清瘦的小臉,忍不住輕歎了口氣,從傭人手上将粥端了過來,“李嫂說你這幾天都沒吃東西,你看看你自己,本來就瘦,現在就更沒個樣子了,我讓人熬了點粥,你聽話,把這碗粥都喝了。”
看着遞到跟前的粥,微微鼻子泛酸,搖了搖頭,“奶奶,我真的不餓。”
秦鳳芸皺眉,“幾天都沒吃東西了,怎麽可能不餓。奶奶知道你傷心,但是……事情既然已經發生了,我們就必須接受,面對,而不是要把自己的身體也連着整垮,知道嗎?”
阮微微眼圈發紅,垂下眼睑,沒有說話。
秦鳳芸看着她,半響,将粥碗放到一旁,擡手摸着她的頭,聲音溫和了不少,“微微,聽奶奶說,過去的都會過去的,你媽媽她……雖然不在了,但是你還有奶奶,還有你爸爸……所以孩子,堅強一些,這個世上沒有永遠過去的坎的……”
看着秦鳳芸微紅了的眼眶,阮微微胸口顫動,眼淚就流了下來。
曾經,她和媽媽期盼了那麽多年,就隻是希望她能多一些些對自己的喜愛,希望她能從心底接受她們母女,可爲什麽一直到今天,媽媽死了,她才願意表露出那麽一點的關心?
阮微微哽咽的叫了聲奶奶。
秦鳳芸重重一歎,将她擁進懷裏,“好孩子,不哭,不哭!一切都會過去的,一切都會過去的……”
……
沈芩茹突然跳樓自殺,肯定不能一點原因都沒有,可秦鳳芸問了所有人,都說沒有發現異常,如果說,她有抑郁症,那房間裏肯定也有控制抑郁症的藥,可還是什麽都沒有。
一個好端端的人,怎麽可能說跳樓就跳樓?
而且警局給出的自殺斷決未免也太快了些,甚至都沒到阮家收集過任何證供。
這點,不禁令秦鳳芸有些疑心。
不過在去查明秦鳳芸跳樓的事情前,秦鳳芸還是決定先解決公司的問題。
阮氏珠寶曾經是秦鳳芸和阮茂豐的父親阮業一起創建的,隻是後來有了阮茂豐,秦鳳芸才放棄了事業,在家照顧孩子,但阮氏有任何重大決策,阮業還是會和秦鳳芸商量,一直到後來阮業病逝,阮茂豐當時剛接手阮氏,根基不穩,秦鳳芸更是忍着喪夫之痛,替他籠絡各位老董事,直到他坐穩阮氏珠寶的總裁後才又正式放手。
而今,阮氏再度面臨危機,秦鳳芸雖然已近八十高齡,卻還是毅然的挑起了這根大梁。
因爲那是她的丈夫,以及她兒子一生的心血!她不能讓阮氏珠寶就這樣毀于一旦!
阮氏股票大跌,當秦鳳芸坐在阮茂豐那間辦公室,翻閱着阮氏這兩年的财務報告時,她才發現,阮氏的問題,又豈是這段時間引起的,當中的窟窿,竟然已經大到令秦鳳芸無法想象!
如今的阮氏珠寶,根本就已經是一個空殼了!
難怪這兩年茂豐一直早出晚歸,臉色也是時好時差,也怪她粗心大意,都沒有往公司的問題上想!
秦鳳芸回到阮家的時候,整個人都已經精疲力盡。
五個億的資金虧空,這要讓她一個老太婆去哪裏籌?
以前幾位相熟的老行長她今天也都通過電話了,可對方不是推脫說不在國内,就是說自己年紀大了,手已經夠不了那麽長,總之,沒有一個是真的願意搭一把手的。
不過她也不怪他們,樹倒猢狲散這個道理,她幾十年前就懂了。
隻是,難道真的要讓她眼睜睜的看着阮氏這樣破産嗎?
秦鳳芸不甘心,真的不甘心!
靠在沙發上,秦鳳芸揉着太陽穴,思考還有沒有什麽人能幫到自己。
“老夫人,你回來了。”李嫂從廚房出來,就看到秦鳳芸坐在客廳,
秦鳳芸回頭看了她一眼,疲憊的嗯了一聲。
李嫂的心情卻好像很不錯,将手在圍裙上擦了擦,快步走進客廳,彎身從茶幾底下抽出一份報紙。
沖秦鳳芸意味深長一笑,“夫人,我知道你這幾天心情都不好,但我保證你看了這個,心情一定好起來!”
秦鳳芸皺眉,“什麽新聞不新聞的,這麽神神叨叨的。”
李嫂笑,這次也不再說話,直接将前幾天她特意留下的報紙往茶幾上一攤,指着那對幾乎占了一整個版面的男女,笑道:“老夫人,你自個兒瞧瞧。”
報紙上的兩個人,女的,秦鳳芸當然認識,男的,卻不曾見過。
但報紙最上頭的标題卻已經告訴了她,那個男人的身份——Holl?K總裁,藿廷遇!
當看到藿廷遇三個字的時候,秦鳳芸卻像是忽然想起了什麽,剛就皺起的眉頭又是一褶。
——您好秦老婦人,我是伊伊的丈夫。
——這件事伊伊應該還沒跟您說,我和伊伊五年前就已經結婚了。
——我叫藿廷遇。
Holl?K總裁,藿廷遇。
我叫藿廷遇。
兩個名字重疊,秦鳳芸雙眸驟然一深!
見老太太好像很震驚的樣子,李嫂已經又忍不住開心道:“老夫人,你以後都不用再替伊伊小姐的婚事操心了,報紙上雖然說兩個人疑似男女朋友,但先生出事那天,小姐和姑爺都來了,是小姐親口承認的,她們已經結婚了!”
……
翌日,Holl?K公司,大廳前台。
“您好老夫人,請問有什麽事需要幫忙的嗎?”
“我找你們總裁。”
“請問您有預約了嗎?”
“沒有。”
“這個……如果沒有的話,恐怕不行的。”
“不行?”
秦鳳芸摘下眼鏡,手上挎着一款鳄魚皮包,雖然年歲已高,卻渾身透着一股淩厲勁,尤其眼鏡一摘,那雙眼睛更是犀利非常,看得人前台小姐心慌慌。
前台小姐僵硬的笑了笑,“嗯,公司有規定,要有預約才能見到總裁。”
這種規定,其實幾乎每個公司都有,所以秦鳳芸也并沒有要爲難這個小員工的意思,隻道,“既然如此,那你現在幫我打個電話上去,就說有一位叫秦鳳芸的老太太要見他。”
雖然這樣貿然打電話到秘書台有些冒失,可前台小姐看着秦鳳芸的臉,就不自覺的亞曆山大。
内心更是各種YY,猜測這位老太太會不會是藿總的奶奶之類的長輩。
越想越有可能,連忙應是,飛快給樓上秘書台打了電話。
很快,上面就給了回應,說讓馬上把人請上來。
對,用的是請這個字!
前台不敢怠慢,連忙出來替老太太刷卡,将她帶上電梯,再刷一次樓層卡,電梯直升頂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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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更,晚點第二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