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着走出很遠,霍英才拿定主意:“此案,你們查吧,務必徹查,不可徇私。”
他是廷尉,他不能徇私枉法,不能包庇,不能被私人情感所左右。
小吏松了口氣:“是。”
他爲了避嫌不親自查,這點正中宋沅下懷,雖說扮演男子二十多年,可她身爲女子的敏銳尚在,怎麽可能察覺不到霍英對自己态度的變化?
隻要利用得當,就算是心思缜密剛正不阿的廷尉霍英,也一樣可以爲自己所用。
搞定霍英,宋沅便不再糾結這件事了,多年民政積累下來的經驗讓她面對複雜的國事也能從容不迫,不管是與百官商讨還是批閱奏折,高效且果斷,短時間内便讓原本還對她抱有質疑态度的朝臣安了心。
廷尉府的速度也很快,小半個月的時間,就将明恭太子之死徹查了個清楚,洪明帝修煉妖術借壽一事公之于衆,朝野嘩然。
朝堂之上,聽着霍英細說着案件,主持朝會的宋沅面色大變渾身微顫,她早已在霍英開口時就已經激動的站了起來,此時更是扶着龍案一角才能勉強穩住身形。
“借壽?”禦史大夫挺直了身子,一臉不可置信:“明恭太子莫不是死于妖術?”
霍英說道:“下官鬥膽,查問了明恭太子近身伺候的宮人,得知太子病逝時,身有潰爛,且體内劇痛已持續數月,詢問過太醫,皆不知是何病症,病發突然且無力遏制,非妖術不能解釋。”
朝臣們面色大變,被請來旁聽的皇族也一個個驚變了臉色,他們知道洪明帝無恥自私,但萬萬沒想到他會将事情做到這個地步。
群臣中,宋煜也被這一番答案驚得半響說不出話來,他往宋沅看了好幾次,實在無法從她震驚的表情中找到半分虛假,似乎她也是第一次得知這件事。
“臣還查到另一件事,皇上曾有意再生子嗣親自教養,并在言語中透露過對明恭太子獨攬大權的不滿。”霍英并沒有把這些零零散散的消息彙總起來細說,隻将自己查到的說出來,至于因果關聯,全憑其他人自己想想推測。
衆人心中更是一顫,這分明就是已經對幾位皇子都存了殺心。
宋沅像是無力挺直脊背一樣,扶着龍案一角微微佝偻着身子,十分艱難的轉過去背對着所有人,任誰都瞧不清她此時此刻的表情,但都能感受到她極端失落憤怒的情緒。
“太子殿下。”鮮少在朝堂上說話的先生朱慈急不可耐的站起來:“若借壽一事屬實,那必定不可能隻傷害明恭太子一人,此等妖術,皇上必不可能自行得知,還請太子殿下下旨,即刻抓捕國師審訊,以求挽救之策。”
他這一說,立刻便有好幾位大臣跟着開口,洪明帝這事幹的算是将最後一抹帝王威儀都抹幹淨了,虎毒尚不食子,這昏君卻自私到用兒女壽元爲自己添壽,他們好不容易發現宋沅這個有能力的賢明儲君,生怕她走了宋淳的老路,無不萬分緊張。
宋沅沒有回答,她記得宋淳的囑托,不要将這件事公之于衆,否則傷的便是皇家顔面,可是皇家顔面在她這裏并不值錢,她需要将洪明帝最後一絲依托除掉,讓所有人知道他是一個昏君一個自私自利的蠢貨。
隻有這樣,那她上位才能衆望所歸,才能理所應當。
有宋淳的前車之鑒,她不想把太長時間耗在儲君之位上。
“殿下。”希望她趕緊下旨的大臣越來越多,皇族卻全都保持着沉默。
他們并不在乎洪明帝借了自己兒孫多少壽元,他們反倒很希望宋沅重走宋淳的老路,隻要這一脈死絕了,那皇位便從這一脈讓了出來,屆時,他們這些皇族也有可能登上帝王之位。
“霍大人查證的這些,可都屬實?”宋煜說話了,他才沒心情爲洪明帝申辯,隻是很好奇缜密如霍英,爲何會隻将查到的東西說出來,卻全然不發表自己的推理。
這.不合常理。
霍英一臉正氣:“自是屬實,有皇上近身伺候的宮人與明恭太子身邊近身伺候的宮人作證,太醫院的脈案也可作證。”
“那霍大人可查到是誰将國師送去皇上身邊的了?”宋煜故意問,霍英有本事把這些東西都查出來,若是查不出來宋沅也摻和在裏頭,那他便是存心包庇。
宋沅一下就洞悉了他的意圖,心裏也不由的緊張起來。
霍英的回答不見半分猶豫:“具體是誰還未确定,還有一點可以确定,将大巫織焰送到皇上身邊的人,就在皇族之中。”
這番回答讓宋沅心裏頓時松了一口氣,宋煜卻并不滿意:“看來霍大人并沒有用心去查,據我所知,将國師送到皇上身邊的人,就在此處。”
“是嗎?”霍英目光平靜:“是誰?還請小王爺當面指出。”
他問心無愧的樣子到讓宋煜有些接不下去話了,他很清楚,自己若是揭穿宋沅,必然會被追問證據,可他的證據是巫蠱蔔算,屆時反倒會叫這群對巫蠱咒術恨之入骨的人倒打一耙,認定他想禍亂朝綱。
計較了一番得失,宋煜便打消了揭穿宋沅的念頭,他隻希望宋沅記住命門短處被人拿捏的感覺,往後最好聽話。
“小王爺不方便說嗎?”霍英卻并不打算善了:“還是說,小王爺原本是打算說的,卻又掂量了一番,想着以此爲要挾讓心虛之人聽話?”
心思被拆穿,宋煜臉色頓時不好看了,他怒目看着霍英,越發讨厭這個人,語氣也不善起來:“霍大人可别亂冤枉人才是。”
“下官不敢,不過下官有疑,小王爺爲何與南疆巫師走的如此親近?”霍英發難了:“據下官所查,皇上冊封國師之前,小王爺便知法犯法,與南疆巫師聯系密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