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沅面上含笑,心裏卻難免腹诽:她才剛當上太子,京兆城裏那群居心叵測的皇族還沒料理幹淨呢,怎麽就指望她拖家帶口的拉扯沈氏一族了?這要是等她當了皇上,沈氏一族的狗是不是都得封個官才行?
“母後放心,這個兒臣也有思量,隻是如今兒臣隻是儲君,雖然父皇卧病在床,全由兒臣主管政事,但到底不好在這個時候落人話柄,所以,兒臣打算等大局真正穩固之後,重賞幾位舅舅。”宋沅很謹慎的斟酌着每一句話。
她不想讓沈皇後聽出自己無意扶持外戚,也不想這個時候就與沈皇後撕破臉。
沈皇後稍稍失望,可她也明白這個時候不适合讓沈氏一族滿門榮寵,不然就會坐實自己利用宋沅謀利的事實,平白壞了自己的名聲不說,更有可能讓那幫大臣對自己心生不滿,進而離間自己與宋沅的關系,所以暫時默認了宋沅的安排。
王府裏,榮登太子妃之位的穆绾棠也收到了國公夫人的帖子,穆國公是個沉得住氣的人,自宋淳卧床不起後,他便告病在家不摻和任何政事,靜看着局勢變化,得知宋淳無藥可醫後,立刻知會所有門生子弟靜觀其變。
不摻和進矛盾之中,是他這些年積攢下來的經驗,他深知這樣做會妨礙國公府的前程,可這樣卻最保險,隻要保住家業,那等大局穩定,他們還是有機會再翻身的,一旦押錯了寶,可就沒有機會了。
至于宋沅會獲得所有皇子的支持一事,穆國公也不覺得奇怪,年齡拉開了宋沅與八位兄長的差距,卻也讓宋沅沒機會參與到他們之間競争最激烈的時候,對于他們來說,其他人都與自己有新仇舊恨,唯獨宋沅沒有,所以,宋沅登基比其他人登基更安全,他們母子兩人一向與人爲善,品行是讓人信服的。
再者,宋沅的政績是實打實的東西,大魏文官誰不贊一句九殿下開明賢良,憑借提高樂平糧産和推動田畝革新兩件事,她就已經在朝中站穩了腳跟,何況自她去了西北,西北的改變更是有目共睹,這足以證明宋沅有很強的的民政能力,而大魏正需要這樣的新君。
這樣能幹的後生,穆國公既喜歡又忌憚,先前爲了不讓宋淳的地位受到威脅,他刻意針對過宋沅,但如今宋淳沒了,宋沅上位已成事實,要想保住國公府子弟的前程富貴,他就必須與宋沅修和,所以,國公夫人登門拜訪太子妃穆绾棠,便是一件大事。
短短數月,從商賈之女成了地位尊崇的太子妃,穆绾棠很坦然的接受了這巨大的身份轉變,婚前接受的規矩教導此刻派上了大用場,讓她面對一群挑剔的命婦也可以做到寵辱不驚,在一堆拜帖中挑挑揀揀了一番,她頭一個見的官眷,便是國公夫人。
滿頭銀發的國公夫人穿着诰命服制入内,瞧着高坐上位的穆绾棠,臉上笑容端莊淺淡:“恭喜太子妃,太子妃金安。”
“夫人多禮了。”穆绾棠的态度不親不疏,雖然對穆氏一族争奪家産一事耿耿于懷,但她如今地位尊崇私産豐厚,實在沒必要放低姿态去翻這筆舊賬,平白辱沒了自己的名聲。
國公夫人見她沒有給自己賜座,也就老實站着,來之前,穆國公再三交代過,随着他的老去,國公府已經找不出可以頂立門戶的男人了,穆凜到是算個人才,可年紀還輕,如今又一直在地方任職,想要回京做官還需些年月。
而且對于宋沅來說,國公府的支持實在可有可無,她如今的聲望與文官根基哪個不比國公府強?根本不需要巴結國公府,所以國公府要想保住滿門富貴前程,就不能高高在上,他們需要向宋沅低頭。
“太子妃年少時來家中玩耍,就能瞧出是個有福之人,這些年雖受磋磨,但如今也算是苦盡甘來了,若太子妃之父在天有靈,也可以安心了。”國公夫人主動挑起話頭想要拉近雙方關系。
穆绾棠微微含笑,這些年她們母女所受磋磨不都因家産被奪而起,這個時候舊事重提,算得上是哪壺不開提哪壺了。
但穆绾棠并不意外,國公夫人從來都不是聰明人,隻是命好,年輕時嫁給了穆國公,又接連生養,憑借着夫君的手段地位做了高高在上的國公夫人,雖有妾室争寵,但穆國公爲了前程不願落人話柄,所以自發打壓妾室,讓她沒了後顧之憂,以至于她在深宅大院幾十年,交際能力也平平無奇。
“夫人如今年事已高,還在親自教養府中的女孩兒嗎?”穆绾棠自己找了個話題。
因着養大了國公府的嫡出大姑娘,大姑娘嫁給宋書後其禮儀品性都備受稱贊,所以國公府的其他姑娘幾乎都交給了國公夫人教養,隻可惜,再也沒養出第二個如大姑娘那般聰穎知禮的人。
昔日跟随父親入京住在國公府,府中女眷雖然因她家帶來的大筆錢财首飾對她極爲巴結讨好,但私底下也曾嘲笑她出身不高禮數不周,國公夫人知道卻并未阻止,這一點讓穆绾棠小小年紀就看透了國公府的虛情假意。
這會兒被她主動問話,國公夫人便道:“臣婦如今上了年紀,身體也不大好,教養孩子一事有心無力,所以将教養家中女孩兒一事交給了媳婦兒。”
“您老的确該好好歇歇了。”穆绾棠這才微微擡手:“坐着說吧。”
國公夫人忙謝了恩坐下,诰命夫人的衣裳裝扮都是有些分量的,她年事已高,穿戴整齊站那麽久,身體實在吃不消。
“娘娘的父親是國公爺的侄兒,兩家關系多年親密,這些年雖然疏遠了些,但到底是一家人,往後還要請娘娘不嫌棄,多與家中來往才是。”國公夫人堆着笑十分客氣。
穆绾棠點點頭:“這是自然。”
宋沅有過交代,隻要國公府态度恭敬主動示好,他們也沒必要爲難。
畢竟一上來就拿老臣開刀,必定會遭人诟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