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哪裏是在關心劉妃母子,分明是在試探宋沅登基之後她們母子四人的出路。
小沈氏說道:“到底是伺候皇上多年的老人了,生兒育女繁衍後嗣已經足夠辛苦,自然是跟着兒女去安享晚年。”
“安享晚年四個字說的容易,做起來還是有差距的。”她看着小沈氏,明顯是想要一個保證。
小沈氏垂眸一笑:“三位爺駐軍地方,手握兵權,又是我兒的兄長,我兒感恩他們顧全大局還來不及,又怎麽能做出過河拆橋這種落人話柄的事呢?”
“你們母子我還是信任的。”李貴妃稍稍松口:“我隻是不信景陽宮那位。”
小沈氏笑而不語,沈皇後這些年裝的慈愛大度,實則如何,沒人比她們這些妃妾更了解了,若宋淳登基,她們尚且可以安心,畢竟,宋淳明辨是非壓得住沈皇後不會讓她胡來,可如今換了宋沅,到底年少些,難以讓人信服。
但小沈氏的品性如何李貴妃是清楚的,雖然被她算計過,但小沈氏絕對不是那種自私自利的小人,所以對她的保證,李貴妃選擇相信。
說服李貴妃,宋渚三人那邊也就穩了,不多久收到宋渚的書信後,宋沅便徹底安心下來。
三哥雖然混賬不靠譜,但關鍵時刻還是拎得清的,他太清楚自己三兄弟的能力了,也太清楚宋沅的聲望有宋潤加持後是多麽不可撼動,所以選擇老實在地方駐軍,直接退出儲位的争奪。
很快到了宋淳出殡下葬的日子,天色未亮,大批送殡的人馬就已經等在了宮樓前頭,白幡招搖,紙錢飛舞,幾十輛素白的馬車依次排開,女眷哭的撕心裂肺,紙紮的童子童女與幾十個剛宰殺的牛羊牲畜擺滿了路旁。
皇族百官在東宮門前分列而站,人人素衣,命婦女眷沿路設祭,領着滿門家小等候,便是尋常百姓也全部換上了素淨衣裳,一早就站在長街兩旁,時辰一到,伴着長号哀樂,兩樽棺椁從東宮緩緩擡出。
宋威與宋策懷抱牌位走在前頭,身邊依次是同輩的兄弟姐妹,棺椁之後便是一輛馬車,車上放在一個石頭劍匣,那是宋淳特意交代的随葬之物,另一樣随葬之物,宋威放進了棺椁,除此之外,後頭幾輛馬車堆滿了按規矩給他們夫婦的随葬之物。
随着隊伍經過長街出城往皇陵而去,籠罩在京兆城上空近一個月的愁雲哭聲這才漸漸散去,自有皇族長輩跟随宋威送葬皇陵,宋潤與宋沅往城外送了二十裏就停住了。
他們夫婦将在皇陵停靈半年,等墓室修好再行入墓,在此之前,宋威自請在皇陵守孝,宋策自願陪伴,宋潤也答應了,如今京兆暗流湧動,他們倆能夠遠離是非是再好不過了。
明恭太子的喪儀暫告一個段落,所有人都累的精疲力盡,但局勢容不得他們輕松。
洪明帝寝殿中,兩個太醫在給洪明帝推拿醫治,宋潤和宋沅便在一旁規矩的站着,洪明帝已經清醒了,可他已經不能自己行動了,隻能躺在床上,一切全靠宮人服侍,說話也口齒不清,嘴角還時不時淌下口水,毫無帝王尊嚴。
“父皇,處理政務,九弟的能力遠在兒臣之上,兒臣已經與諸位大人商議過了,就由九弟頂替兒臣監國理政,等父皇痊愈之後,再将大權上交。”宋潤是最懂禮數的人,即便對洪明帝失望透頂,但态度依舊恭敬。
洪明帝被這話氣到了,他讓宋潤監國理政是相信宋潤不會有篡位之心,結果宋潤竟然把大權交給宋沅,宋沅狼子野心,這不是讓狗看肉包子嗎?
他惡狠狠的盯着宋沅,氣頭一上來,掙紮着叫嚷起來,太醫和旁邊的宮人趕緊摁住他,一個個勸着他莫要動怒,任憑洪明帝怎麽嚷嚷,也沒人能聽清他在說些什麽。
“在京的皇族想要觐見父皇,兒臣與九弟商議之後已經替父皇拒了。”宋潤繼續說道:“那些人此時觐見請安,無非是爲了探知父皇的身體情況,若是讓他們瞧見父皇如今的模樣,隻怕會生出不安分的念頭,所以還請父皇安心養病,前朝的事有兒臣兩人呢。”
洪明帝叫嚷的更厲害了,不讓他見外人,這與軟禁有什麽區别?他敢發誓,這主意是宋沅想的,宋潤絕對不會這樣對待自己。
“父皇放心,兒臣一定會盡全力打理好前朝。”宋沅開了口:“另外,三哥與六哥都已經回信,他們爲大哥的離去深感悲痛,但職責所在,不便擅自離開,所以委托兒臣盡心爲父皇與二哥分憂。”
洪明帝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兵權在手,這幾個蠢貨就這麽白白讓宋沅占了便宜?他心裏越發憤恨,若換做他,他必定是要殺進京兆争奪大權的,哪有将皇位拱手讓人的道理?
洪明帝更加激動,他吃力的指着宋沅口齒不清的嚷嚷,目光一直往宋潤看,眼中全是急切祈求,他想告訴宋潤自己變成現在這樣是宋沅幹的,想讓宋潤知道宋沅不是好東西。
可宋潤認定了他對宋沅有成見,如今情緒激動也是心中成見未消,不由的越發失望。
他們倆來到外殿,宋潤這才問跟出來的太醫:“皇上的病還能醫治嗎?”
這種話太醫也不敢亂說,好一番斟酌後才道:“皇上的症狀略有些嚴重,即便是細心調理,也很難恢複如常,再者,皇上内裏虛透,身子早已經被掏空了,驟然病倒,便是用湯藥滋養着,也堅持不了太長時間。”
内裏虛透,這個詞太醫已經用在洪明帝身上很多次了,就連先帝都再三囑咐他要遠離酒色,可他并不放在心裏,登基之後更是縱情聲樂,如今已經完全挽回不了。
宋潤是知道這些的,除了歎氣也不知道要說什麽。
太醫見狀,忙道:“二爺,近來常有貴人生病想請宮中太醫醫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