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如此。”
“交給我吧。”小沈氏應承下來:“你們幾位嫂嫂那裏,就由绾棠去交際吧,幾位爺都沒回來,但是王妃們既然回來了,也得與人家打個招呼才是。”
被點名安排,穆绾棠緊張了一下:“母妃,我能行嗎?”
“爲何不行?”小沈氏笑看着她:“你是個聰明孩子,人情往來這種事難不倒你,剛開始的确會有些難,但幾位王妃與你同輩,我與阿沅都不方便出面,由你出面去交際是最合适不過的了,便是聊得不愉快也無妨,大局已定,這個時候交際就是示好,她們不會爲難你的。”
穆绾棠這才稍稍安心:“好。”
“對了。”宋沅補充道:“若是穆國公府向你示好,除了國公夫人親自出面且态度恭敬外,其餘示好你都可以拒絕。”
穆绾棠不太放心:“這樣對待穆國公府合适嗎?”
“合适。”宋沅解釋道:“并非我睚眦必報,而是穆國公府實在沒有太過出衆的子弟且裙帶關系過盛,你與他們家又是親故,若我對他們和顔悅色,極有可能助長他們家的氣焰,穆國公雖是元老,可是思想守舊,與我政見不合,所以我不希望他來掣肘我。”
穆绾棠懂了:“爺放心吧,我會處理好的。”
“绾棠。”小沈氏多嘴解釋道:“你且放寬心,阿沅不是因爲你與穆國公府有關系才娶你的,自然也不會因爲針對穆國公府而冷落你,我們看重的是你這個人,與其他人都無關系。”
穆绾棠被說的十分不好意思:“母妃不必多言,兒臣不是糊塗人,分得清善惡好賴,也并未覺得自己是借了穆國公府的光才攀上爺的。”
“你若不清楚幾位嫂嫂的性子,可以先與母妃聊聊。”宋沅打了個哈欠:“我歇一歇,今天晚上還得守靈呢。”
聞言,她們倆忙出去說話,讓宋沅自在休息。
歇足了覺,離着守靈的時辰還有一會兒,宋沅便先去了洪明帝寝殿請安,沈皇後自稱傷心體弱,并沒有守在跟前,昔日王府舊人也以各樣理由不曾露面,守在洪明帝身邊的,隻有幾位年輕妃嫔。
宋沅進去時,她們也沒在跟前殷勤伺候,各自坐在一旁歇着閑聊,見宋沅來了,面色還一陣尴尬,生怕宋沅指責她們伺候不周。
不過宋沅并沒有心情找她們的麻煩,上前瞧了瞧雙目緊閉嘴角歪斜的洪明帝,退下來就問内侍:“太醫可确診了?”
“回九爺的話,太醫已經确診,說皇上的确是中風,而且病得不輕。”内侍懂眼色,深知皇上如今已經靠不住了,所以對在京的皇子格外客氣。
宋沅垂眸:“皇後娘娘可知道了?”
“知道,皇後娘娘并沒有說什麽,隻是交代了幾位美人在身邊伺候。”内侍說完就歎息着替沈皇後遮掩:“如今太子爺新喪,皇後娘娘心力交瘁,諸位娘娘也跟着傷心,自然是顧不過來的。”
宋沅瞥了他一眼,沒有說話,先前,她還忌憚于沈皇後,擔心她念着與洪明帝的夫妻情分,在洪明帝病倒後生疑多事,如今看來自己真是多慮了。
“讓太醫好好照顧着。”宋沅也懶得多管,每日來瞧一眼做足樣子已經是她最大的誠意了,洪明帝能不能痊愈她可不關心。
去往東宮的路上,衛晏來讨主意:“爺,東宮那個筆吏要如何安排?”
徐映蓉嗎?宋沅琢磨了一番:“先留着吧,不過要看管好她,别輕易交心說話。”
“是。”衛晏并不多問。
東宮明堂,宋淳與林氏的棺椁并列擺放,祭拜守靈的人很多,但跪在靈前的宋威卻憔悴的讓人心疼,尚未弱冠的少年,一夕之間喪父亡母,如今還能強撐着精神跪在這裏已經十分不容易了。
宋潤敬了香,實在不忍心他如此折磨自己,好生勸道:“去吃些東西歇歇,整整兩日不眠不休水米未進,你父母在天之靈瞧見了,是會心疼的。”
“二叔,我不累。”宋威眼底全是血絲,一開口,嗓音都嘶啞的不成樣子了。
宋潤闆了臉:“聽話,去歇歇,一盞茶的功夫也是可以的。”
說完,便叫來内侍将他強行帶去旁邊的屋子,宋威想要反抗,可是雙腿已經跪的酸軟麻木,身上也沒有一絲力氣,隻能仍有内侍将他安置在長榻上。
宋潤跟過來,坐在長榻邊心疼的看着他:“吃些東西歇歇,你父母就是旁邊,二叔守着你,别怕。”
“二叔。”宋威喊了一聲,瞬間淚如雨下,他渾身一點力氣都沒有,實在無法動彈,隻能癱軟在長榻上痛苦,悲傷的閘口一開,所有隐忍憋悶的情緒便不受控制的傾瀉了出來,宋威越哭越大聲,根本停不下來。
他好想告訴宋潤自己的母親林氏自殺一事存疑,可他又深知林氏活着必定會不斷挑事,很有可能造成極其嚴重的後果,且他自己也很害怕林氏鬧事牽連到自己,他即傷心母親的離去,又慶幸母親的離去,這種複雜的心情實在折磨他。
他覺得自己不孝,卻又忍不住強行爲自己辯解,他拼了命的想找各種理由說服自己母親林氏的死百利無一害,可總是會想起幼時母親疼愛自己的事,善良與正義在他内心不斷撕扯,他根本梳理不清楚這種情緒。
還有父親宋淳與小沈氏之間有情的事,更是時時磋磨着他的内心,他無法接受英武賢明的父親既然會對祖父的寵妃心存念想,無法接受溫柔親和的長輩小沈氏與父親有這樣的關系,更覺得這段關系裏自己的母親實在是個可憐人。
明明是他們三人之間的事,宋威卻覺得折斷畸形關系裏,最受折磨的人是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