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潤有事暫時出去了一趟,宋威也在旁邊睡着了,聽着他綿長的呼吸聲,宋沅猜測他大概是睡熟了,這才上前拉住宋淳的手。
“大哥。”輕輕喊了一聲,她便無法忍耐的紅了眼圈,内疚難過幾乎要将她整個都淹沒,她抓着宋淳的手,其他話還沒說就趴在床榻邊哭了起來。
宋淳艱難的側身過來,用另一隻手摸着她的頭:“不必如此。”
“是我的錯。”宋沅的聲音從塞了棉花的嗓子裏擠出來:“是我的錯,都怪我。”
她認錯突然,哭的宋淳都糊塗了,可是瞧她這樣自責内疚,不過稍稍一想,便立刻明白她所說的怪她是爲什麽。
宋淳神色微微一滞,卻很快坦然:“是那個人對吧,無事,你不會害我,隻怪我擋了那人的路。”
他這樣信任維護自己,宋沅心中更是内疚,她甯可宋淳失望的咒罵自己一頓,也好過他輕易原諒自己。
“膽子大了,敢查東宮了。”宋淳實在虛弱:“聽話,把真相埋在心裏,不管他是不是真心想要除掉我,你都不能做弑父的錯事,弑君弑父的大罪,會讓你在朝野都無法立足,犯不着爲了他自毀前程。”
宋沅哭着搖頭,她做不到,她如今恨毒了洪明帝,實在無法再對他恭順敬重,一想到将來還要面對他,宋沅就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她生怕自己一時惱怒讓人抓到把柄錯處,而且,她無法保證自己能否在大巫織焰跟前保持從容冷漠。
她想殺人,特别想。
“我一直盼着你可以早日獨當一面,說的不僅是能力,還有心性,今日在我跟前哭一哭,往後就别哭了,哭多了顯軟弱,旁人會欺負你的。”
宋沅再次淚崩,宋潤回來的時候,她依舊拉着宋淳的手哭的一發不可收拾,宋潤險些吓死,心裏咯噔了一下狂奔到床榻前,見宋淳還清醒着,這才松了口氣。
宋威不知何時已經被吵醒,他平靜的看着痛哭的宋沅,目光複雜。
等他們離開時,宋威跟了上去:“九叔留步。”他叫住宋沅,随即客客氣氣的說道:“二叔,我有幾句話想和九叔單獨聊聊。”
“嗯。”宋潤并不插嘴,先行一步。
宋沅的眼睛還紅腫着,被比自己高出一個頭的宋威盯着,宋沅很不自在:“何事?”
“那日父王交代,将來随葬隻要兩樣東西,一樣是他書房白玉盒子裏面的東西,一樣是他數月前所得的那柄寶劍。”宋威細瞧着宋沅的反應:“我查過了,那柄寶劍是皇上所賜。”
宋沅心裏明白他是什麽意思,面上卻還得不動聲色:“你父王是武将出身,最愛這些兵器,想必也是喜歡這柄寶劍吧。”
“我雖不擅長騎射武功,卻也想留個念想,九叔,你說我把那柄寶劍留下可好?”宋威已經學會了試探。
宋沅抿唇:“你還年少,有些事交給九叔來辦就好。”
宋威明白了,當下一拳砸在牆上,拳頭頓時鮮血淋漓,他渾身顫抖強忍着心裏的憤怒與悲傷,自言自語的低吼:“爲什麽?”
爲什麽?宋沅還真沒辦法給他解釋,因爲她也想問爲什麽。
未過兩日,洪明帝便下旨催促宋沅立即返回西北,傳旨的内侍滿臉堆笑,等宋沅接了旨就說:“皇上開恩,說沈娘娘在京兆孤獨,所以王妃可以留下陪伴,如此一來,爺也不用牽挂了,西北苦寒,爺責任重大,皇上很是倚重呢。”
這種場面話聽聽就行了,她剛新婚,按規矩是可以直接帶穆绾棠離開的,洪明帝卻要求穆绾棠留下陪伴小沈氏,這哪裏是留着盡孝,分明就是用她們倆的安危來牽制自己。
當爹的把事情做到這個份上,宋沅已經不覺得稀奇了。
卻也可以因此确定,洪明帝已經在忌憚她了,她都這樣小心謹慎了還能被盯上,宋沅無話可說。
“父皇關懷,兒臣自是不敢推诿,隻是如今西北大雪封路,兒臣體弱一向畏寒,可否請父皇旨意寬限些日子,等天氣略微暖和些了再出發?”
内侍遲疑了一下:“奴才會替爺禀報皇上的。”
“多謝。”宋沅客客氣氣的把人送人,扭頭就把聖旨丢在了桌上。
衛晏憤怒不已:“皇上這是要把爺踢開了,爺這個時候離開京兆,若太子爺真有什麽事,二爺獨木難支。”
“我知道。”宋沅并不着急:“我有計劃,别急。”
她說的計劃,就是來找大巫織焰談一談。
深夜,國師府外,宋沅獨自在門前站了許久,正要叩門,沉重的大門就打開了,兩個穿着怪異的男子立在兩旁,對宋沅十分客氣。
“九爺,請。”他們早就等了多時,隻等宋沅下定決心進來才開的門。
宋沅擡腳進去,即便府内的屋裏屋外燈火通明,可是稀疏的人影依舊讓這個地方透着詭異,穿過庭院,正廳明堂屋門打開,大巫織焰就在裏頭站着。
“恭喜九爺封爵。”大巫織焰微微彎腰,卻不帶半點谄媚讨好。
宋沅扯了扯嘴角:“我能封爵,必定少不了先生的幫助,先生這般客氣,反倒顯得我失禮了。”
大巫織焰笑看着她,一如既往的看不透她的心思。
“九爺心性堅韌,在我的預估之上。”大巫織焰贊了一句,他很清楚宋沅已經把想知道的都查明白了,必然也知道宋淳如今成了這副鬼樣子和自己有關,可即便如此,她都能藏着心思不讓自己看破,這樣深的心思,他是真心敬佩的。
宋沅走到炭盆邊:“先生何必固執的想要摸透我的心思呢?我們是盟友,尊重盟友的界限是最大的誠意,可惜,我沒瞧見先生的誠意。”
她在暗指自己害宋淳的事,大巫織焰很清楚自己在這件事上并不占理,但他現在需要維持與宋沅的盟友關系,所以需要給她一個合理的解釋。
“太子爺英明過人,大魏能有此明君是幸事,我也無意與太子爺作對,可是太子爺容不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