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周野沒有多問:“我把地址給衛晏,讓他記着。”
宋沅道了謝,便又去忙了。
緊趕慢趕的與西北所有郡丞郡尉商定好明年五月之前的所有安排後已經是冬月了,宋沅也不敢再耽擱,辭别了宋涪後,立馬啓程返回京兆。
秋收之後,天氣便一日比一日涼了,陰沉沉的天飄下柳絮一樣的雨沫,處處都透着陰濕,宋沅在車裏打盹,身上蓋着的小棉被在颠簸的路途中滑落到了一旁,感覺到身上涼,她這才從昏昏沉沉的睡夢中醒過來。
把小棉被拉回來,發了會兒呆後宋沅才拿起手邊的小木棍敲了敲車窗,衛晏立馬就在外頭出聲了:“殿下醒了,我們剛出金城郡,路上商隊多,有幾輛車陷在了路上,所以走得慢些。”
“下着雨呢,你們都把蓑衣穿上,身上濕了會着涼的。”宋沅打了個哈欠,随手掀開藤箱拿出一包肉幹和糖塊從車窗遞出去:“是不是已經過飯點了?”
衛晏把東西接走:“已經過了,因着不方便停下來,所以還沒準備吃的,藤箱裏有點心,殿下先墊墊吧。”
宋沅拿了塊豌豆黃咬在嘴裏,瞥見小幾上放着幾本公文,拿過來翻了翻,一眼就注意到了四個字:“改稻爲桑?衛晏,進來。”
馬車稍稍停了一下,衛晏鑽進來後才又開始走,他蹲在門前,不讓身上的蓑衣弄濕車裏,摘了鬥笠等着宋沅說話。
“什麽時候送來的?”
“要離開金城郡的時候,郡丞大人着人快馬送來的,說是剛收到的消息。”
宋沅合上公文:“用織布機交換小麥已經是很多年前的事了,當時由客商把圖紙帶去了南方,這些年都沒聽到什麽大動靜,我還以爲自己當時的計劃落空了呢,沒成想現在竟然起作用了。”
“屬下剛剛找行路的客商打聽過了,說是那個織布機價貴,剛開始雖然做了幾架,但沒有太多紡織坊願意買,直到三年前,南方士族小國的皇帝得了位美人,極愛絲綢,緻使絲綢供不應求,然後許多紡織坊才開始大量購入,南方一些貴族紛紛效仿,絲綢價貴連帶着南方的桑蠶業也興盛了起來,改稻爲桑是年初就提上日程的政事,上個月才定下來的。”
宋沅心頭大喜:“好啊,改稻爲桑好啊。”
以前是南方士族依仗優越的糧産拿捏大魏,如今大魏自己發展農桑,他們卻跑去改稻爲桑,不出兩年,雙方的身份地位說不定就能換過來,到時候,大魏依仗高糧産和火器,一舉南下将他們統統吞掉便指日可待。
宋沅開心的找了包肉幹出來,瞧她心情不錯,衛晏猶豫了一下才繼續開口:“改稻爲桑的這個提議,前些日子,朝中也有人提起。”
“.”宋沅差點噎住:“哪個蠢貨在發癫?爲了提高大魏糧産讓百姓吃飽飯我都要苦死了,吃飽了撐的提出這種馊主意?他先人墳炸了?”
還能罵人,說明沒真生氣。
衛晏就說道:“是幾位皇族提出來的,他們靠近南方,瞧着絲綢價貴眼紅了,也想從中分一杯羹。”
“還真是吃飽了撐的。”宋沅直翻白眼:“閑的想種地,怎麽不來西北種棉花?大魏就那麽幾處良田水地被他們占着,不老老實實種糧食想着改稻爲桑,真該斷了他們的俸祿讓他們三天餓九頓試試。”
衛晏可不敢跟着她一起罵這些人,見她沒什麽其他吩咐,趕緊下了馬車。
受天氣影響,他們這一路走的不快,等抵達京兆時,大雪已經落了好幾日,大婚的日子也還有幾天了,從城門口進來開始,就能感受到京兆城比往日熱鬧。
年底述職加上皇子大婚,皇親國戚和地方要員都聚在了京兆,一路進城,瞧見了許多馬車,宋沅無意與人打招呼,幹脆讓衛晏摘了馬車上的牌子,撿了清淨小道繞着回府。
時辰還不算太晚,換了衣服後,宋沅抓緊時間去了趟東宮,宋淳已經知道她回來了,正等着呢。
殿裏的炭盆燒的火熱,宋威與宋策也在,宋沅與他們圍坐下來,說了幾句閑話後立馬問起正事:“大哥怎麽瘦了這麽多?是不是身體不舒服?”
“幾個月的毛病了,不妨事,太醫已經在調養了。”宋淳細細瞧着她:“今年西北豐收,供應軍中的棉花比去年多了十六萬斤,這可是大功,朝中有不少大臣上折爲你請功,司空府年底核查政績,你的政績極好。”
宋沅笑着說:“這哪裏是我一人之功?還得是西北各級官吏齊心百姓願意出力的結果,若非他們配合,我就算是有一肚子的主意也無用武之地。”
“這是自然,西北官吏的政績考核也在前列。”宋淳噙着笑:“這些可都是你引領有方的功勞。”
“大哥這麽說,我可是會不好意思的。”宋沅笑呵呵:“對了大哥,我聽說南方士族小國剛剛定下了改稻爲桑的國策?這事是真是假?”
說起政務,宋淳便嚴肅了許多:“自然是真的,先前他們有意從大魏購置棉花,便是想用棉花沖擊價高的絲綢,可是絲綢價貴,每年的稅收對于朝廷來說可是一筆不菲的收入,所以南方權貴極力阻止棉花進入,并不斷哄擡絲綢價格,引的民間百姓跟風效仿,如今改稻爲桑的國策,隻怕也是籌劃了很多年的事。”
“他們改稻爲桑對大魏來說算是一件好事,隻是,大魏靠近南方的一些地方萬萬不能被一時小利沖昏頭腦才行,兩國國情不一樣,南方百姓過得如何我們管不着,但大魏百姓尚未完全解決溫飽問題,這個時候若是追逐絲綢小利而改變國策,那大魏其他地方的壓力就會很大。”宋沅盡量把話說的委婉些。
宋淳扯了扯嘴角:“你知道有人上折大魏也改稻爲桑的事了?”
“這種蠢主意,能提出來我也很詫異。”宋沅一臉無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