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沈氏從庭院經過時,尚有兩個内侍跪在青磚地上仔細摳洗縫隙,地上流淌的水還帶着淡淡的血色,小沈氏與春陽對視了一眼,默不作聲的走過。
沈皇後曆來端着慈善的面容,極少用這樣殘忍的手段,這次将兩個侍女活生生打死,可見李貴妃所爲觸及到了她的底線,即是觸及底線,那報複的手段便不會是簡單的打死兩個侍女這麽簡單了。
到了宋淳的書房前頭,守在門前的親衛立馬小跑着迎了上來:“參見沈妃娘娘。”
“太子爺可還在忙?”小沈氏端起笑意,她待人一貫溫柔和煦,爲此滿宮的奴才對她也一向禮敬。
她這麽一問,親衛立馬揚着笑說:“太子爺還在與幾位大人商議政事,娘娘先到隔壁用膳的花廳等一下吧。”
“好。”小沈氏跟着親衛過去,随口問道:“好端端的怎麽出了這樣的事?這也不是添置宮人的年節,怎麽就讓生面孔混進來了呢?”
聽她問起此事,親衛的臉頓時就垮了:“娘娘不知,那兩個哪裏是生面孔,是上次添置宮人的時候就進來的了,算起來也是做了幾個月事的老人了,誰能想到她們會鬼上身一樣,大晚上衣衫不整的往太子爺屋裏鑽,偏太子爺事忙不在,趕上了來爲太子爺送東西的王媽媽。”
小沈氏大感詫異,幾個月前就進了東宮,李貴妃的動作比她預料的還要快,難怪沈皇後發這麽大的火呢,若不是李貴妃被自己誤導,隻怕她送進東宮的棋子還沒這麽快就暴露出來呢。
來到花廳,春陽等伺候宋淳飲食的内侍過來,這才打開食盒,一一驗過之後才擺了出來,小沈氏端坐在一旁,呷了口茶才問:“這些日子,太子爺的胃口怎麽樣?”
内侍趕忙過來跟前堆着笑回答:“回娘娘的話,太子爺的胃口近來不錯,娘娘宮裏送來的菜肴點心太子爺都很喜歡,奴才伺候太子爺這麽久,也沒見太子爺吃什麽點心,唯獨娘娘着人送來的,太子爺都是要嘗嘗的,還有調養脾胃的湯羹也極好,太子爺總嫌膳房送來的湯羹花哨油膩,并不愛喝,卻對娘娘宮裏的湯羹贊不絕口呢。”
“太子爺喜歡就好,如此,我也不算是辜負了皇後娘娘的囑咐。”小沈氏瞥見窗格外頭閃過幾道人影,立馬猜到宋淳已經商談結束,繼續說道:“你們在旁邊伺候,務必要細心些,便是太子爺喜歡,也得提點着不能貪嘴才是,少食多餐,方才是養生之道。”
内侍忙應聲,一扭頭,就見宋淳走了進來,他顯然是聽到小沈氏的話了,進門就走去洗手,小沈氏也沒起身見禮,兩人都故意模糊了禮數。
“這些話,娘娘可以直接與我說的。”
小沈氏端起茶盞,細碎的陽光打在她臉上,茶水氤氲的熱氣升起,她輕輕吹了吹,語氣家常:“太子爺事忙,我怕說了,太子爺也記不住。”
宋淳扭頭看了看她,沒接話就坐了下來,瞧了眼桌上的飯菜,示意内侍布菜,他忙了一早,早已經餓急了。
“近來還會腹痛嗎?”小沈氏關心的一句。
宋淳點點頭:“還有一些。”
“那茶水也得少喝才是,更不能受了寒,如今天氣漸漸涼了,夜裏休息時,懷裏抱一個湯婆子暖着是最好不過的了。”
宋淳看向她:“怪不得沅兒睡覺總喜歡抱湯婆子呢,原來是娘娘教的。”
“教的不好嗎?”小沈氏反問。
簡單幾個字,宋淳卻聽出了嬌嗔的味道,他夾菜的動作明顯一頓,但很快就心情愉悅的回應了:“教得好,教的很好,沅兒身子弱,是該仔細保養。”
“妾身在宮裏不太能聽到外頭的消息,又許久不曾收到阿沅的家書了,也不知這孩子最近在忙什麽,大婚在即,也沒聽見她回來的消息。”
宋淳筷子略停了停:“離着婚期還有三個多月呢,如今又是秋收的時節,他有的忙呢。”
“也是,這又是秋收的時節了。”小沈氏瞧着窗外已經變了色的樹葉,情緒明顯低落了下來:“若是早知道她如今要在西北飽受苦寒與耕種之苦,以前就不逼她早起晚睡勤學苦練了,好好的皇家子孫,去吃這種苦。”
她心疼宋沅吃苦,宋淳在一旁瞧着也不忍心,西北苦寒,要把那塊土地治理好更是難上加難,窮困太過考驗人性了,以前,西北年年都要上報因戰亂天災而餓死的百姓人數,每年的數據都讓人觸目驚心。
唯獨宋沅去了之後,餓死的百姓連年減少,不僅餓死的人少了,西北這池飽受戰亂貧困折磨的死水也被盤活了,她想法多且落實的快又願意擔責,給了很多官吏底氣,按照她的政績,她早該提拔了。
可是宋淳有私心,他很清楚以宋沅的能力不管去哪裏做民政都會幹的出類拔萃,甚至隻要離開西北這個貧困的地方,她可以做的更好,就像在樂平那樣,一年時間就讓所有人看到成果,而不是像現在這樣需要等待好幾年。
但西北要是離開了宋沅,那必定又将陷入一攤死水的狀态,身爲兄長,他希望宋沅可以憑借政績早日封爵,但身爲太子,他更希望治下的江山百姓可以過得更好一些,所以,他隻能将宋沅留在西北并不斷告誡自己,能在西北做出封爵的政績,那才是對宋沅能力最大的證明。
但這些話他不可能告訴小沈氏,聽她心疼宋沅,也隻能沉默。
吃飽肚子後,宋淳挪過來坐在小沈氏對面,瞧她依舊情緒失落就說:“等沅兒回來大婚,娘娘可以留他多住些日子。”
“這怎麽敢?”小沈氏無奈苦笑:“這些都是有定數的,哪能随便破例?如今不太平,還是按規矩辦更讓人放心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