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看她怎麽想的了。”小沈氏瞥了一眼桌上剩下的半塊點心:“阿沅他們都大了,有些争鬥暗地裏已經藏不住了,前朝明争暗鬥,後宮又怎麽能幸免?有皇子的後妃就這麽幾個,誰不想爲自己的孩子多做打算,如今皇上退居行宮,青春美貌換取恩寵的日子也過去了,全看各自的手段。”
春陽趕緊安慰她:“便是鬥的再厲害,也與咱們殿下不相幹。”
“這種時候哪裏能獨善其身?”小沈氏面色憂慮:“太子爺身邊盡是心腹,還能将身體折騰成那樣,二爺身邊不缺高手,竟然還會在上谷失蹤勉強撿回一條性命,五爺那樣謹慎的人,還要被皇上懷疑。
可見若有心算計,當真是防不勝防,阿沅不被皇上所喜,其實也不算是壞事,她的能力已經人盡皆知,首先必定是以拉攏她爲主,可若是沒辦法拉攏,那她就是下一個被算計的對象。”
春陽被她這一通分析說的直接緊張了起來:“怪不得娘娘這樣防備李貴妃呢,六爺和八爺因爲西北的事,身上擔了一堆爛賬,在朝中的人心算是完了,若是太子爺他們再出點什麽事,可不就是李貴妃所出的三位爺撿現成了嗎?”
“所以她今日說話又嚣張起來了呢。”小沈氏拿起手邊的醫書:“李貴妃這人就是這樣,一旦形勢得利就狂妄。”
春陽眉眼微沉:“狂妄會讓人看不清形勢的。”
小沈氏沒有接話,繼續翻看手裏的醫書,春陽也先去安排人草拟晚上送去東宮的菜單。
行宮裏,幾個侍女跪在一旁,小心翼翼的将熬得濃稠的藥湯添進湯池子裏,洪明帝泡在熱氣騰騰的湯池裏閉目養神,大巫織焰則端坐在屏風後頭。
“國師的湯藥不錯。”洪明帝滿臉輕松:“這些日子,朕覺得身子越發輕巧松快,不似先前那般沉甸甸的氣虛乏力,到有種年歲倒流的感覺,昨晚寵幸美人,也有了許久未有之感,不知可有先人福氣,再得幾個子嗣。”
大巫織焰聲音沉靜:“諸位殿下皆已成年且兒女雙全,皇上何必過于憂慮子嗣?”
“國師不懂,朕這一脈一貫長壽,難免白發人送黑發人,朕心裏不安呐。”洪明帝語氣中歎息難掩:“前些日子,上谷奏報說朕的次子遇險,雖撿回了一條性命,可是因受狼襲,恐體内藏毒,不知時日,今日見了太子,瞧他神色憔悴似有大病之兆,心裏越發惶恐。”
大巫織焰聽懂了:“即便太子爺與二爺真有什麽三長兩短,皇上不還有七個兒子嗎?”
“有些兒子是兒子,有些兒子隻是棋子。”洪明帝說的十分坦然:“皇位隻有一個,誰不希望将皇位交給自己最寵愛的孩子呢?”
大巫織焰都被他這番話惡心到了,但語氣依舊沉靜:“既如此,皇上爲何不跳過兒子,直接将皇位交給孫輩呢?”
“朕的确有兩個孫兒。”洪明帝心裏隻認宋威和宋策兩人,其他孫兒他連名字都不太記得,自然也不願意提起:“隻是他們兩個都不像朕,朕是軍中出身,他們反倒被養成了謙謙君子,隻怕坐不穩這個位置。”
大巫織焰稍稍沉默,軍中出身似乎成了洪明帝對自己能力标榜的佐證,在他狹隘的思想裏,軍中出身的帝王能征善戰,是高于從政從文之人的,所以這些年争權奪勢,他拉攏了那麽多人,卻沒有幾個文官心腹。
唯一拿得出手的文官,就隻剩下穆國公府了,其他文官人脈中雖然有好幾家與他結爲了親家,他卻從未想過提拔重用,以至于宋淳也在這件事上吃了大虧。
如今的大魏四方太平,并不需要能征善戰的帝王,他所看不起的宋沅宋威宋策走的便是安養民生的文治路子,可這些在洪明帝看來就是低人一等。
這個道理連大巫織焰都明白,可洪明帝就是想不明白,不過大巫織焰也沒興趣提醒他。
“若是再有子嗣,朕必定親自教導。”洪明帝陷入暢想,連他自己都沒察覺,他已經默認宋淳宋策兩兄弟會先自己一步。
大巫織焰依舊沉默,他沒有點破洪明帝的暢想,更沒有爲他畫餅描夢的興趣,隻要洪明帝保持住自己的想法,父子離心兄弟反目的戲碼根本用不着他出手推波助瀾。
隔了四五日,小沈氏早起請安時突然聽到消息,說是沈皇後下旨打死了兩名東宮侍女。
到了景陽宮,那些位份不高的後宮妃嫔都已經早早到了,見小沈氏進來,趕忙起身見禮,小沈氏往李貴妃的位置瞥去,卻瞧見了許多時候未見的劉妃也在。
劉妃的氣色不是很好,隻是微微點頭便算作與小沈氏打招呼了,小沈氏坐下來耐心等着,不一會兒李貴妃也來了,年過半百的她裝扮的十分華麗,面色卻十分不好,對其他後妃的見禮視而不見,坐下後反倒目光灼灼的盯上了小沈氏。
她的反應越發讓其他人不敢言語,一直等沈皇後來了,氣氛這才稍稍和緩。
“本宮身子不适,不過疏忽了幾日,有些人便按捺不住了,宮人的增減都是由年節定數的,對說出身不高,卻都是良家女子,怎麽能渾塞些阿貓阿狗的進來?”沈皇後眉頭微蹙,看着衆人低斥:“不懂規矩,傳出去隻會讓人笑話。”
聞言,劉妃便起身告罪:“皇後娘娘着妾身協理後宮,出了這樣的事,是妾身失職了。”
在沈皇後跟前,侍女出身的劉妃一向将姿态放的很低,隻是她越謙卑,沈皇後越是看她不順眼,放在往日必定要擠兌幾句,但今日,沈皇後的目标不是她,隻是賞了她一記白眼後便看向了臉色難看的李貴妃。
“李貴妃真是年紀大了,辛苦調教出來的人,不往皇上和自己兒子府裏送,怎麽送去了東宮?不過本宮瞧那兩個也不是好東西,所以替你發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