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魏曆代帝王都是殺上皇位的,皇位交接就是一個手足相殘的過程,即便是現在,那些史官的刀鋒筆力對大魏帝王的評判,依舊擺脫不掉弑君殺兄手足相殘八個字,洪明帝自然不希望同樣的罵名出現在宋淳身上。
那是他傾盡心血培養的繼承人,應該完美無瑕。
“朕的兒子,應該堂堂正正坐上皇位。”洪明帝說着,便意味深長的看向大巫織焰。
他知道大巫織焰懂自己的意思。
大巫織焰微微颔首,也不再與他繞彎子了。
上谷,主帥衙邸。
隔着院牆,外頭的兵士粗犷的交談聲依舊可以清晰入耳,二嫂嫂站在院牆下細細的聽了一會兒,滿臉愁緒,宋潤下落不明,這些兵士聽誰調遣她也沒有打聽清楚,隻知這些人說外頭亂,奉命保護主帥家眷,所以來了一大批人直接圍了府邸,也不許府上的人随意出入,猶如監禁一般。
雖知這些人并不敢胡來,但攜兒帶女的身在這兵亂之地,宋潤又下落不明,她一個女人家終究是惶恐的。
“王妃。”身邊的侍女急匆匆過來。
二嫂嫂趕緊問:“東西送出去了嗎?”
京兆距離太遠,中山并沒有熟人,她現在隻能寄希望于身在漁陽的宋汵與沈家親眷,所以特意寫了信安排人送出去。
侍女搖搖頭:“他們搜查的很嚴格,即便是女眷也會搜身,東西根本帶不出去,不過奴婢打聽到了一個消息,現如今圍府的人是鎮壓兵變的王将軍的部下,并非鬧兵變那夥人。”
“這個時候,鎮壓兵變和鬧兵變的人有何區别?無非是個挑事的由頭罷了,圍困我們也不過是給他自己留一個保命開脫的借口,若事不成,好歹有這一項功績可以标榜,再者,等王爺回來了,也好借此邀功試探。”二嫂嫂對局勢看的還是很清楚的。
外頭的交談的聲音更大,濃重的口音說着她聽不懂的話,但憑語氣也能聽出來并不什麽好話。
她回了後宅,幾個年幼的孩子跑了過來,雖說二嫂嫂再三交代伺候的人不得向孩子們多嘴外頭的事,可是家裏的氣氛變得這樣不安,他們也是能夠察覺到的。
“母親,父親何時回來?”
他們的小臉上滿是惶恐無措,二嫂嫂摟着他們,也不知該如何安慰。
“王妃。”侍女從外頭趕了進來:“有好消息。”
一群哀戚的女眷趕忙看着她,二嫂嫂急切詢問:“王爺有消息了?”
這個時候,宋潤就是她們的主心骨。
“不是,廚房采買的老劉頭去買菜,聽到了一個确切的消息,說是五爺派了前鋒周将軍帶着三千騎兵橫跨境外,如今已經抵達邊境。”
二嫂嫂失落了一瞬,再次确認:“可是周野周将軍?”
“是。”
二嫂嫂放心多了,她見過周野兩次,也聽宋潤說起過這個人,面前算是個熟人。
身邊的嬷嬷喃喃道:“三千騎兵,到了隻怕也無濟于事。”
這話更是讓一衆人心裏不是滋味。
“周将軍帶着火器來的。”侍女強調了一句:“說是路上遭遇了匈奴阻攔,他們一路打過來,一個傷亡都沒有。”
女眷們哪裏知道什麽火器,還是二嫂嫂說道:“我聽王爺說起過,說火器極爲厲害,五爺就是用火器将挑釁的匈奴打的連連慘敗,所以匈奴才會從西北轉移到北境,若是三千騎兵都帶着火器,境外的匈奴必定會忌憚。”
“可是境内呢?”身邊的人還是擔心不已:“五爺是西北的主帥,他可以派人震懾匈奴,卻也無法管束境内的兵馬呀。”
二嫂嫂不說話了,這個她也不知道,她雖跟着宋潤長了不少見識,對軍中的事多少有些了解,面對這樣的局面卻也着實手足無措。
“隻求周将軍可以盡快尋到王爺了。”她歎息了一聲,心裏也暗暗祈禱起來:“得想法子與周将軍取得聯系才好。”
周野來的迅速,不僅境外虎視眈眈的匈奴措手不及,境内的北部大軍也一樣,負責抵禦匈奴的将軍第一時間與周野取得了聯系,提出将周野暫時編入北部大軍好方便統一指揮,被周野拒絕。
他們隸屬西北大軍,即便來了上谷,也不可能混編入北部大軍聽他們指揮,一來北部大軍規制混亂,這些人的指揮能力不高,編入後極有可能損失自身的攻擊力,二來一旦編入,他們帶來的火器必定會被打散,即便不被打散,也會被推到最前面去做替死鬼。
所以,周野更樂意單獨行動。
他拒絕聽從統一指揮讓本就皆以西北插手北境軍務的幾位将軍十分不悅,順勢拒絕了他們入營駐紮的請求,周野也不着急,安排人在不遠處安營紮寨,每日安排騎兵小隊去尋找宋潤的蹤迹。
按照他所掌握的消息,宋潤是在邊關巡視期間出的事,身邊跟随的将士并不算多,所以他絕對不會越境,既然不會越境,那何來遭遇匈奴襲擊?
說不定,匈奴襲擊隻是幌子。
周野将北境的局勢環境仔細研究了一遍,做了數次推演之後,都得出一個結論。
宋潤遇到的襲擊不是來自匈奴,而是來自北部大軍内部,這些人若是不能一鼓作氣殺了宋潤,那必然會将他逼出邊境,一旦他流落境外,就能借刀殺人,所以,順着邊境線尋找是希望最大的。
他每日都安排小隊騎兵出去尋找,北部大軍營中卻沒有任何動靜,自他們到來後,匈奴忌憚火器再也沒有挑釁過,北部大軍也沒有應對的措施,全部都安靜了下來。
隻瞧這反應,周野就慶幸自己沒有答應編入北部大軍,如此好的時機,合該集合一路大軍逼退匈奴才是,放任匈奴盤踞在邊境線上算什麽事?難不成等人家摸清楚了自家的底線招數打過來了再反擊不成?
知道北部大軍如今靠不住,周野便更加警惕,戰場兇險,即便是一方陣營的戰友都靠不住,所以,他不僅要提防匈奴突襲,還得提防北部大軍裏頭有人使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