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兆城裏,接連發生的災禍早已讓人将矛頭直指國師,民間更是童謠傳唱高喊巫蠱禍國,一封封彈劾國師的折子被送上案頭,有些激進的,更是要求洪明帝向先帝謝罪。
宋淳看着那些彈劾國師的折子沒有半分欣喜,撿了幾本看過後就放下了,随即問道:“送去行宮的折子,皇上可看過了?”
民憤至此,需要洪明帝表态才行。
呈送折子的官吏不住歎息:“皇上看過了,一番痛斥,說是以後别再把這些荒唐話送過去。”
即便早就對洪明帝不抱希望了,可聽到這樣的回答,在座的臣公依舊不免滿臉失望,宋淳更是無話可說。
“太子爺,皇上被妖人蠱惑,如今是萬萬不能主事了,還請太子爺主持大局才是。”共事多年,宋淳在他們心裏的地位已然是副皇帝了,攤上洪明帝這樣靠不住的帝王,他們更希望宋淳能夠支棱起來,将洪明帝甩在一旁。
這樣的話即便不說,宋淳心裏也是有成算的,自洪明帝将監國攝政的大權交給他開始,他就沒想過把權利還回去,不管是縱容洪明帝在行宮沉迷酒色還是放縱他冊立國師亦或是洪明帝每一次犯蠢,這些事都在他的掌控之内。
洪明帝現在就是個傀儡,一個傀儡最大的作用,就是用他的昏庸無能來襯托自己的賢明幹練。
“各自嚴厲打擊招搖撞騙的江湖術士一事,進展如何?”他絕口不認那些人是國師門下的巫師,一口咬定他們都是江湖術士,各地官員也沒有傻子,問罪下獄用的也是江湖術士的身份定罪,沒有人承認那些人來自南疆,是國師門下。
他詢問此事,下座的霍英就道:“回禀太子,根本各地上呈卷宗統計,各地抓獲江湖術士總計兩千四百多人,其中,一千六百餘人所犯罪責皆以審問清楚,餘下人等尚在審問,其同夥随從具已上榜通緝,焚燒相關書籍三萬餘冊,蔔算用具八千多套,現已嚴令鄉裏,謹防江湖術士。”
“這才放開巫蠱一年多,就冒出這麽多的江湖騙子,可見這些騙子是如何巧言令色诓騙百姓的,被他們诓騙的錢财追回多少?”宋淳揉了揉自己的胸口,這幾日胸悶氣短,想着該是太過操心的緣故。
霍英繼續說道:“一些來不及轉賣變現的首飾财物都追回了,但是銀錢難尋,因着沒有具體數額,向百姓統計時也說不清楚,所以仍舊有所缺漏,至于錢财去向,按照現在的線索,該是運來了京兆。”
運來京兆,那進了誰的口袋可就不言而喻了。
宋淳表示自己知道了:“繼續查,此等禍國殃民之事,查個清清楚楚才好。”
“是,另外,廷尉府查到線索。”霍英從懷裏掏出一本折子:“與國師府有所勾連的人家,似乎不少。”
他把折子送到宋淳手裏,這讓很多人心頭爲之一緊。
國師門下的巫師在民間被奉若神明,百姓将他們的巫蠱蔔算傳的神乎其神,真的一點都不動心的人屈指可數,大部分人,不管明面上反對巫蠱多麽厲害,背地裏都會私下來往求着他們爲自己蔔算運勢。
人隻要有所求,便一定會铤而走險。
所以霍英這麽一說,好幾人的臉色都微微變了,他們緊盯着宋淳手裏的折子心跳如雷,不住祈求那上面可千萬别有自家的名字。
“很好。”宋淳喜怒不表,隻是目光淩厲的掃過在座的臣公:“細查,一旦發現,按律處置,絕不姑息。”
霍英應聲,表情平靜沒有任何變化,他們倆這樣的反應,讓那些做賊心虛的更是慌得心神不甯。
宋淳繼續問:“各地旱災加劇,爲了最大程度的保證秋收有成果,各郡的糧倉都在上折請旨放糧,隻是按照如今的情況,田裏的莊稼是活不到秋收成熟的。”
“若是如今開倉放糧,隻能解一時之困,一旦秋收前旱災繼續,地裏的莊稼也會毀于一旦,到時候緊跟着就是寒冬,幾個月的時間,僅僅依靠各郡糧倉裏的糧食是撐不住多久的,此次受災面積太廣,因着未到秋收,誰也不敢保證會不會波及其他地方,若是從其他地方調糧,一旦調糧地同樣發生旱災,局面隻會更加混亂。”穆國公思慮的比較長遠。
宋淳也有這樣的顧慮,他沒有立刻說話,書信往來過于耽誤時間,如今災情是否擴展到其他地方尚未可知,若是按照前兩日呈送來的折子做下決定,很有可能造成大麻煩。
新任司徒穆家三老爺說道:“各郡糧倉裏的糧食,雖有救災之用,但也是爲了平衡各地的糧價,如今旱災蔓延,糧價必然一路飙升,調糧救災,隻怕會造成糧價動蕩,牽連更多百姓。”
他把情況說的更嚴重了,幾人聽得面色更加不好。
“救災是要緊事,均衡糧價及秋收之後的事可以延後再去考慮,河間四地首發旱災,就已經因爲江湖騙子榨取錢财導緻民變,雖說朝廷對此舉嚴懲,但難保百姓不會再生異心,若是出了沖擊糧倉的事,意義可就變了。”司空也表了态。
他的話得到了好幾人的贊同,穆國公一陣思量後也颔首認可,宋淳再三掂量了一番後才道:“下令受災各郡開倉放糧,視各地實情拟合放糧數量,明日還會有一道折子送來,若是旱災沒有擴展,立刻酌情調糧運往災區。”
司徒忙應了聲,将他批複過的折子領下來,特意看了司空一眼,這才安穩的坐下。
“再有就是北境暴亂的事了,宋潤下落不明,北部大軍現在亂作一團,匈奴又在關外虎視眈眈,這可不是好事,雖說已經急調就近駐軍統帥過去穩住局面,但北部大軍内部情況複雜,尋常人等隻怕控制不住,在宋潤安然無事被找到之前,需要一個人去穩住局面,諸位認爲誰能擔此重任?”宋淳将目光放在了幾位公侯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