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是依靠政績遴選的,那必然是以能力爲重,被刷下去也沒什麽冤枉的,朝廷選舉人才,總不能看出身不看能力吧?”宋策的想法天真而單純。
宋淳聽完都笑了:“道理雖是如此,可是并非人人都這樣想,國公府的門生故吏遍布天下,雖說沒有幾個身居高位的,但勝在根系龐大,穆國公本身也有極強的政治威望,司空府此舉在他們看來,隻會覺得是不給他們臉面。”
“面子?朝廷用人豈能看面子行事?再大的面子也是臣。”宋策臉上難掩厭惡:“這樣的大家族像極了成團的螞蟥,不想着靠本事能力往上爬,隻一心經營人脈關系,看似長袖善舞,實則繡花枕頭,真讓他們去做什麽事,隻會一事無成。”
“成團的螞蟥?”這個比喻讓宋淳笑了出來:“你比喻的也算貼切,他們家的确很善于經營人脈關系,姻親關系更是經營的極爲不錯。”
宋策認同的點點頭:“有聽說過,說穆國公很會當官,一路平步青雲,未到中年就被封了國公,爲此他的女兒個個高嫁,兒子個個高娶,姻親不是皇親國戚就是文臣武将,到了他的孫輩,更是因着大孫女兒嫁給前太子的嫡子,給後頭的都立了标杆,娶的好,嫁的也好,兒孫沒在官場上混出大名堂,卻在姻親上立了大功呢,所以,巴結他們家的人很多呢。”
“是啊,姻親人脈強,也是他們家的一個優勢。”宋淳指指自己:“如今他的親孫女兒成了我的良娣,另一位旁系所出的姑娘還将嫁給你九叔,更是讓他們家的女眷炙手可熱,想要求娶的人家更多了呢。”
宋策微微抿唇:“這樣擡舉他們家,其實一點都不好,他們家的人沒辦法靠着能力往上爬,就說明能力不足,這樣擡舉,很容易讓草包上位,草包才不會考慮國家大事民生疾苦,隻會想着自己的那一點好處利益,一旦有一個爬上高位,就會想着把其他人也拉上來,這樣一來就成結黨了,關系聯系的有緊密,太容易左右朝局了。”
“的确如此,姻親裙帶太過強,對朝廷并非好事。”
宋策看着他:“所以大伯覺得爲難,是因爲既不想重用他們,又擔心他們背後使手段對嗎?”
“甯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國公府就是一個抱成團的小人窩,自然是要提防的。”宋淳直言不諱:“說實在的,我并非沒有重用他們家的門生子弟,隻是這在他們看來遠遠不夠,他們想要一家獨大。”
宋策擰眉垂目:“他們家若是想一家獨大,那穆良娣就是捷徑,我聽說,當年先帝爲九叔指婚穆家的姑娘做妾,卻沒有定下正妻人選,但一系列的安排就是希望穆國公可以将自己的親孫女嫁給九叔,可是穆國公遲遲不應,所以才會發生皇上另外将穆國公的孫女兒指給大伯做良娣的事,這若是真的,那說明穆國公一開始就不看好九叔,甯可讓孫女兒做妾也不做正妻,看中的便是大伯比九叔更能給他們家帶來好處。”
宋淳笑了:“穆國公一向如此,利益爲上,就說他們家與前太子家的事吧,多年姻親,若是他當時出手幫前太子一把,前太子也不至于最後狗急跳牆,可他沒有,理由十分簡單,兄弟過于出衆,宋書爛泥扶不上牆,即便是幫了前太子,皇位也落不到宋書頭上,所以他們放棄了,不僅坐看前太子落敗,還爲了自保,在察覺出我們不能容忍前太子一家的情況下果斷犧牲掉自己的孫女兒,單論這份狠辣,就鮮少有人能比。”
宋策看着他:“有個高嫁前太子嫡長子的大孫女在前,如今卻肯讓孫女兒爲妾,就說這份氣量也不是一般人能有的,常言道,忍常人不能忍之徒最是要提防,若是哪日穆良娣有了子嗣,隻怕穆國公行事就不會像現在這樣還守着一個忠順的皮囊了。”
“這話是替威哥問的?”宋淳含笑看着他,小孩子自作聰明的樣子,在他眼裏着實有趣。
宋策默了默,老實點頭:“嗯,我與兄長相處時間不長,知道他在騎射武藝方面不出衆,但他讀書刻苦,心地純善,對我十分照顧,大伯又是從軍出身,我怕大伯将來有了其他孩子,就嫌棄威哥,覺得他沒有自己當年風采。”
“人非聖賢,哪能處處優秀?文治武功是否出色并非一個父親該考慮的東西,他能明辨是非,那将來登上高位,自然有的是能人替他出謀劃策南征北戰,何須他親自動手?”
宋策神情明顯一松:“大伯這話若是親自說給兄長聽,他必然很高興,兄長說過好多次,說大伯總是讓他以九叔爲榜樣,讓他壓力很大,生怕讓大伯失望。”
“你九叔”宋淳一時語塞,他對宋沅實在太滿意了,文武雙全,聰慧謙卑,簡直滿足了他對子嗣所有的期待,可宋威不是宋沅,哪能從一而論?
見他爲難,宋策忙道:“國公府這樣猖狂,大伯可有想過制衡他們一番?”
“自然是想過的,隻是時機不到,我出身行伍,與文官世家的交情過淺,一時間難尋有用的人才,若是貿然對國公府動手,很容易讓自己陷入被動,還會影響朝廷運作。”宋淳并不介意說出自己的短處困境。
宋策聽明白了,卻也無計可施,他年紀尚小,并不能給宋淳出謀劃策,即便宋淳說的這麽清楚,也隻有讓他明白朝局這一個作用。
“文官世家還是少重用爲好,這樣的大家族雖然可以制衡國公府,但一旦起勢,難保就是下一個野心勃勃的國公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