衙門理事廳裏,幾個官吏各坐在桌案前處理着公務,宋沅也認真的瞧着最近送來的公文,張郃已經寫好了向朝廷申請将百姓往境内遷居的折子,宋沅細瞧了之後,在公文上補寫上自己的意見後,用了印就放在一旁。
衛晏進來,走到宋沅跟前才低聲說道:“殿下,京兆有消息了,據廷尉府徹查,八爺勾結匈奴,殘害百姓,貪污供給軍中的棉衣兩千多件轉賣匈奴皆已證據确鑿,太子爺主張嚴懲,皇上震怒,削了八爺的王爵,奪權幽禁,命其府邸待罪,六爺也被查出設卡私收往來客商好處,金額巨大,也遭到了皇上的訓斥,爵位降級,罰俸三年,貶去了漁陽駐守,另外,西海郡守郡丞郡尉皆已伏罪,削了官職,按律判了斬監侯,不日就将行刑,武威郡丞也被捉拿下獄,轄下三名縣丞也被查了。”
他說了一串,宋沅聽得心中詫異:“好大的動靜,皇上沒有維護嗎?”這種事可以點也不光彩,洪明帝那樣愛惜臉面,怎麽會任由廷尉府打臉?
“皇上移居行宮休養了,如今朝中政事皆由太子爺決斷,廷尉府找到了十足的證據,人證物證俱在,何況如今匈奴又對大魏用兵,這個時候被查出勾結匈奴,若不嚴懲,百官難服。”
宋沅一陣沉默:“六哥八哥先出了事,那接下來應該就是四哥他們了吧,廷尉府的人到哪了?”
“霍大人一行人如今該是在張掖西北邊境,七爺原先的駐地。”
宋沅想了想,心裏也有數了:“速度還挺快,就看他們在張掖能查出多少東西了。”
西海和武威相繼出事,宋淳又主張嚴懲,前頭還有宋涪刻意在軍中清洗的事,顯然這是宋淳在借廷尉府的手清除西北其餘勢力。
既如此,那宋淳肯定有信心不會讓廷尉府在西北翻找出對他和宋潤宋涪不利的東西,就是不知道他們能不能瞞過霍英了。
宋沅轉着手裏的竹筆思緒飄遠,她現在可以确定,穩重内斂的五哥也是站在大哥這一方的,否則他不會從二哥手裏接過西北的兵權,如今二哥又去了北部大軍,隻等二哥從老将手裏将兵權拿走,那大哥便手握兩路大軍,如此一來,那些不太安分的皇族就不敢再生事了。
先帝駕崩前,那些皇族生出異心,事後朝廷雖然沒有追究,但這可不代表不記得,這些年好吃好喝的養着他們,若他們老老實實安享富貴,也是能維持皇家體面演一演和睦相處的,可壞就壞在他們不死心。
他們雖然被安置在了各處,但他們的父輩祖輩可都是與宋淳洪明帝這一支祖上你死我活争奪過皇位的人,便是如今隔了幾代,他們也是有資格繼承皇位的,既然沒法明着除掉,那必定是要再三戒備着才行。
還有一重事,便是大哥大權在握讓宋沅很高興,卻也更讓她看清楚了自己與兄長們的差距在哪,她如今主管一方民政司法都還焦頭爛額呢,哪天才能這樣威風赫赫呀。
歎了口氣,宋沅趕緊繼續忙自己的事。
她實在想不出好法子來渡過難關了,隻能去信張掖郡丞程徽,讓他想辦法先給自己送幾十車糧食過來應急,等秋收之後,再行補給他,否則,西海郡剛剛穩定的局面就又要亂了。
暫時解決了糧食問題後,宋沅直接拍闆,将久居邊境的百姓往境内遷居,重新劃定了耕作的農田,隻是即便如此,也沒有多少百姓願意遷居,即便他們深知留在故地随時都有被匈奴掠走殺害的風險,可是屠刀一日不落下,他們依舊心存僥幸。
宋沅爲此很是苦惱,也算是直面了張郃他們所面臨的問題。
跟着官吏到村莊裏走了一趟後,回來的路上宋沅一路沉默,無法溝通的無力感讓她十分疲憊,便是主管民政這麽多年,自诩遇到過不少鬧心事,她也無法理解某些百姓頑固的想法,特别是一些上了年紀的老人。
明知住在邊關危險卻死活不走,一輩子連條狗都沒殺過卻張嘴閉嘴要和匈奴拼命,動不動就把死也要死在故土挂在嘴邊,絲毫不管自己的兒孫們會不會因此受災受難,被兒孫祈求後隻會撂下一句你們要走就走。
兒孫在盡孝與保命中再三猶豫徘徊,強大的世俗理念與親情羁絆讓他們左右爲難,那場景看的外人十分窩火。
“大人不用惱怒,這些老人的想法也能理解,世代住在這裏,死了與自家的親族埋在一起對他們來說很重要,而且他們覺得有邊關大軍護着,匈奴也過不來,所以才會有恃無恐。”随行的官吏心态到是很好。
宋沅揉着眉心,半響才吭聲:“大概是我年輕,還不理解這種魂歸故土的想法吧。”
他們披着一身風塵回到衙門,衙役立馬告知有人在等宋沅,宋沅沒猜到是誰,進了屋瞧見穆绾棠時人都愣了。
“穆姑娘?”
穆绾棠站起來,規規矩矩的見了禮:“殿下,好久不見。”
“你怎麽到西海來了?”宋沅忙讓她坐下:“如今正值秋收,你不是該在西平嗎?”
穆绾棠面上堆笑:“西平的事有老掌櫃幫襯着,我來西海,是想與殿下談生意的。”
“談生意?”宋沅立馬正色起來:“西海今年沒有收成,能談什麽生意?”
穆绾棠也正色起來:“我知道西海沒有收成,這樁生意其實通俗的講就是借糧,殿下一定很感興趣。”
宋沅有點明白她的意思了:“你怎麽想起做這門生意了?”
“這年頭生意難做,自然是要多想想門路了。”穆绾棠目光精明,在商場上摸爬滾打這麽多年,她已經不是當年青澀的小姑娘了,笑盈盈的瞧着宋沅,說道:“西海缺糧,各地雖在秋收,但是糧食入庫調轉也需要時間,而且西北缺糧的地方不少,隻怕再有兩個月上下才能有足夠的糧食進入西北,我手裏就有糧食,雖然是去年的糧食,卻足夠殿下應急,殿下可要向我借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