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沅想了想:“朝廷的考慮不錯,但如今情況不同,西北本就人煙稀少,每一個人都很值錢,一旦戰火蔓延被匈奴殺害或者擄走,對大魏來說都是一筆損失,我們先前的思量是基于兩方相安無事的基礎上,現在局勢變了,想法也得變一變。”
“可是朝廷.”
“再上折說說吧,闡明利害,朝臣們會思量的,若實在說不通,那就按照自己的意思行事,你是酒泉郡丞,還能讓一群連西北都沒來過的人指手畫腳不成?他們在的遠,根本不了解實際情況,說白了就是紙上談兵,具體如何做才更有利,還得我們這些身處其中的人才能判斷。”宋沅說完就走開了。
張郃一陣思量,然後才緊跟了上去。
在酒泉巡視了一遍,宋沅便要繼續啓程往西海郡去,尚未離開的安舟時不與她同行,他要留下來瞧瞧酒泉今年的收成如何,好及時調整自己的法子,宋沅也答應了。
不管安舟時在哪,他都很盡心竭力,這樣的辦事态度讓人放心,不過爲了以防萬一,宋沅特意留了兩個侍衛給他,好保證他的安全,并且再三囑咐張郃,千萬要照顧好安舟時。
做好安排後,宋沅便出發了,西海的情況比去年更差,因着宋泠在朝中被彈劾,廷尉府又來了幾次徹查,上至郡丞下至縣丞按律下獄了十幾人,整個郡的衙門都接近癱瘓,朝廷安排的候補官員又遲遲不到,暫時接替的官員怕擔責任,幹脆什麽都不幹,因此本就薄弱的農耕更是崩潰的不成樣子。
站在荒凄凄的山坡上,瞧着眼前被枯黃雜草占據的荒原,宋沅實在不敢相信這裏去年還是農田,随行的官員戰戰兢兢,跟在身邊一句話都不敢說。
“身爲官員卻沒有擔責的勇氣,那朝廷要你們有用?”宋沅蹲下來,抓了一把地上的沙土:“渾渾噩噩屍位素餐就是懶政,朝廷遠在千裏之外,萬事都要朝廷安排,那你們的作用是什麽?拉磨的驢都知道自己轉兩圈呢。”
幾個官員一言不發,他們信奉一句話,不求有功但求無過,萬事太過積極,誰能保證上頭的屠刀不會揮到自己脖頸上?
“按照這樣的情況,西海今年顆粒無收,百姓怎麽辦?全指望朝廷救濟不成?”宋沅冷眼橫向他們,可惜她沒有生殺大權,不然必要将這幾頭懶驢就地宰了。
其中一個官員這才慢吞吞的吭聲:“大人,今年日子難過,百姓得知其他地方修建的水利,能走的都偷偷跑了,整個西海郡如今也沒多少人,否則,田地也不至于荒廢了。”
“跑了?”宋沅叫起來,看官員滿臉無所謂,更是氣不打一處來:“将百姓逼得逃難至别處,你們罪責不輕,不思反省,還妄圖淡化此事?”
幾個官員又不說話了,他們本就是衙門裏的小蝦米,往日都是上頭的大人交代做什麽就做什麽,猛然把他們提上高位,他們也一籌莫展,根本不知道要做什麽。
像百姓舉家離開西海郡這樣的事,他們唯一能想到的法子就是派人阻攔下獄,可架不住西海郡地廣人稀,根本攔不住多少,出逃的人一多,他們也就懶得管了。
至于治罪,他們也認了,大不了撸了官職恢複白身,回家種田讀書去。
看他們一臉無所謂的樣子,宋沅更是來氣,若非她教養足夠好,必定要好好大罵一頓才能解氣。
回到衙門,宋沅黑着臉落座,其他人都站着不敢随意動作,滿屋寂靜,都等着她先說話。
“朝廷安排的候補官員遲遲不來,不能空等着,西海如今的情況若是再不着手挽救隻會更壞。”她說完,冷冷看了那幾個不成器的東西一眼,将目光落在跟随自己而來的官吏身上:“你們暫且接替衙門中幾個要緊的職位,等候補的官員到了再行移交。”
“是。”跟随而來的官吏沒有推辭,他們本就是各個郡衙提拔到刺史府的,對這些差事手到擒來。
宋沅的臉色這才稍稍和緩:“如今先解決兩個問題,秋收在即,西海郡的收成必然很差,要想穩住百姓就得有糧食,盤點西海郡庫房總共有多少糧食,想辦法堅持到秋收之後,等秋收了,才有多餘的糧食調過來。
另外,張貼告示,安撫民心,百姓出逃源自官員下獄邊關又起戰事,這種時候務必告知百姓西海已經有人做主,凡有申訴皆可到郡衙告狀鳴冤,切記要徹查後還以公正,不可拖沓敷衍。”
“是。”他們立刻就去了,原本的幾個西海官員見狀,磨磨蹭蹭的跟着去幫忙。
宋沅也不敢閑着,轉頭看向衛晏:“你帶人去仔細瞧瞧,我是不相信他們隻吩咐人阻攔百姓,必定還用了其他手段,不然不至于鬧得人心惶惶,打聽清楚他們都做了什麽蠢事。”
“好。”衛晏也忙帶着人出去。
宋沅想了想,提筆寫折子,她得把西海郡的情況告知京兆一聲,順帶催促京兆那邊趕緊把候補官員和糧食送過來,另外,這些渎職的官員該換就換,放一批不知道自己動腦子的官員在邊境,還不如在衙門養幾隻通人性的狗來的有用呢。
安撫民心的告示很快就貼出去了,有識字的官吏當街誦讀通曉百姓,庫房裏的糧食也清點了出來,雖然不多,但情況緊急也隻能先行設置粥棚救民,衙門有所作爲,又得知刺史大人就在郡衙,很快就有膽大的百姓上門鳴冤。
斷案不是宋沅的強項,但此行有負責司法的官吏随行,她到不至于抓瞎,實在有牽涉過多的案子,她才會出面爲百姓主持公道。
在西海郡耽擱了小半個月,百姓出逃的局面暫時穩住,但是糧食一日日不夠,距離最近的張掖也沒有餘糧可以調過來,宋沅難免又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