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非有意還能搜羅出這一堆糟貨,這若是有意,豈不是要将壓箱底的古董也翻找出來?”宋淳并不聽這個解釋。
他極厭惡林氏處處插手,自己已經與她劃分的足夠清楚了,整個東宮内宮全部由她做主,東宮庫房也由她掌管,賞罰全憑她自己決斷,這難道還不夠?非得往自己身上插手做什麽?
嬷嬷被怼的面色尴尬:“這些東西都是迎來送往的東西,太子妃事務繁忙,并不是很記得這些東西放了多久,此事怪奴婢眼拙,沒提前瞧瞧好壞就送了過來,請殿下恕罪。”
她主動替主子攬下責任,宋淳的臉色這才稍稍好轉,但語氣仍舊不太客氣:“拿這些東西迎來送往,隻會壞了東宮臉面,太子妃若是得空,還是好好清查一番庫房才是,與其把好東西放的糟爛,不如拿出來賞人。”
“是。”嬷嬷應聲極快。
她想趕緊走,卻被宋淳一下子叫住:“我記得庫房裏有兩張熊皮,是去年才得的,可還在?”
“是有兩張,隻是前日太子妃才吩咐,拿了出來給公子做褥子,冬日裏也好禦寒。”
宋淳又是眉頭一皺:“隻做了一床被褥?”
嬷嬷微微一愣,立馬明白過來他爲何惱怒,趕緊說道:“二爺家大公子那裏,已經提前預備上了厚厚的棉被。”
“這是一張兩張棉被的事嗎?”宋淳十分不滿林氏對兩個孩子偏心對待,終日裏起居都在一起的兩個孩子,若不能一碗水端平,心裏豈會不難過?
嬷嬷神色局促,被宋淳一頓責備後,回來立馬找到林氏,聽她細細重述了一遍宋淳的意思,林氏也隻是冷笑。
“這會兒又顯着他一碗水端平了?他對宋沅偏心的時候,不見他挂念威哥半分,輪到我這個做母親的多疼愛自己的孩子幾分,就要被拿去與他的侄子相比?合着左右都是要我的威哥吃虧才行。”
嬷嬷忙勸道:“公子是殿下獨子,殿下所有的東西以後都是公子的,倒也不必争一時,殿下再怎麽偏心九殿下,也隻是補貼些銀錢,難道東宮還缺那幾個銀子嗎?還有二爺家的大公子,那是殿下的親侄子,殿下如今又指着二爺在北部大軍辦事,自然是要對公子好些,如此才好叫二爺放心,娘娘不必多心。”
“我是心疼錢嗎?我是見不得殿下偏心,雖說他如今把威哥帶在身邊,可心還是偏的,侄子便算了,宋沅算怎麽回事?皇上皇後尚在,他的生母尚在,哪裏就輪得上他一個做哥哥的這般上心了?”林氏憤憤不平:“想必,是愛屋及烏。”
嬷嬷吓得臉色大變,急忙阻止她:“娘娘,慎言啊。”
林氏滿不在乎:“我隻是說說,急什麽?”
如今宋威長大,眼看着就能獨當一面,林氏已經絕了讨好宋淳期盼他回心轉意的心思了,所以對宋淳的不滿也完全不在乎,依舊不曾想法子安撫宋策,隻把心思放在了穆良娣身上。
國庫沒錢,銀子就批不下去,宋涪那邊又催的厲害,宋淳爲此焦頭爛額,日日找大臣們讓他們想法子,進度卻總是無法推進,宋淳也煩的厲害。
這些先帝朝就在任的老臣,一個個比猴還精,完全不肯爲他分憂半分,隻一心做好分内之事,多一分心思都不願意浪費。
他明白他們這樣做是因爲洪明帝一系列的舉措讓人失望,但自己這個太子如此費盡心思,竟然還不足以讓他們臣服,這對他來說也是一重打擊。
如今的時節到了夜裏,院子裏比屋裏涼爽,晚飯之後,宋淳就在院子裏納涼,他靠在藤椅上閉目養神,身邊伺候的人也被支走,四周隻剩蟲鳴,這會兒聽來十分安逸,也不算聒噪,正适合他平緩急躁的心緒。
隻是吹來的晚風裏,突兀的多了一絲環佩碰撞的聲響,細碎的腳步靠近,随即便是淡淡的茶香氲過來。
“殿下,妾身炖的梨羹,放了桂花糖用冰塊鎮了半個時辰,這會兒吃最是消暑了,殿下嘗嘗?”穆良娣自行坐在一旁,掀開帶來的湯盅,将裏頭炖的軟爛的梨羹舀進白瓷碗裏,随即呈送到宋淳跟前。
宋淳這才扭頭看她,十幾歲的少女風華正茂,嬌媚明豔的臉在月光之下更是美到極緻,素淨的打扮很合他的胃口,手腕還特意抹了香粉,清淡的茶香也是他平日裏偏愛的味道。
“有事?”宋淳并沒有瞧她手裏的白瓷碗一眼,他沒有夜裏吃東西的習慣,也很不喜歡别人精心準備接近自己。
别有用心的接觸,他一向抵觸。
穆良娣笑盈盈的看着他,語氣嬌憨:“妾身沒事,就是想殿下了,所以自作主張過來,隻想與殿下說說話,殿下是不是嫌妾身煩了?如果嫌妾身煩,那妾身就不說話了,隻在一旁看着殿下就好。”
“夜色已深,若無事就早些回去休息。”宋淳繼續閉目養神,并不是很想搭理她。
穆良娣不走,放下白瓷碗坐着不動:“回去了也睡不着,那寝宮裏安靜的要命,妾身又是個話多的,找不到人說話,隻覺得憋悶。”
宋淳沉默,他并不關心這些女眷如何打發時間,更不關心她們夜裏是不是孤枕難眠,在他看來,自己在衣食住行上沒有虧待她們,更沒有在禮節規矩上對她們有額外的要求,她們完全可以做自己喜歡事,沒必要把心思放在自己身上。
“殿下是不是心理煩悶?妾身心裏煩悶的時候,也喜歡吹夜風聽蟲鳴,有時候還喜歡捉螢火蟲,殿下見過螢火蟲嗎?”她自顧自的找話,并不介意宋淳的冷漠。
宋淳已經開始煩了:“孤并不喜歡天真單純的女子,而且,你演的不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