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家怎麽能放縱呢?便是普通人家,都是小小年紀就教導姑娘禮數的,咱們是皇家,禮數上更是不能出錯,否則不是讓人笑話?”
宋潤說道:“笑話什麽?兩個小孩子要講什麽禮數?再說那些規矩繁瑣老舊,非得把好好的姑娘家教的死氣沉沉做什麽?”
“死氣沉沉?那是大家千金的矜貴端莊。”沈皇後很不滿意他這麽評價:“你大妹妹隻三四歲起就開始學規矩,到了如今,三十幾年了,誰見了不誇她一句端莊知禮?到你嘴裏反倒不成好事了。”
宋潤不想反駁她,教出人見人誇的大閨女是她最得意的事,也正是如此,所以對府中其他姑娘也要求嚴格,生怕誰壞了規矩,連累大閨女的好名聲。
可是,人見人誇的大妹妹若不是有父母家世撐腰,妹夫又是個重情重義的好男人,她的日子不見得能好過。
“我也是爲了你們好。”沈皇後一臉慈愛不悅,說話間,目光還往二嫂身上瞟了瞟。
二嫂權當沒看見,她不羨慕大姑娘人見人誇的好名聲,也不希望自己的閨女小小年紀就被束縛天性隻爲了将來做個賢妻良母。
林氏瞧了瞧她的反應,當下就笑了:“母後何苦操心受累呢?母後親自教導了幾位小姑,已經夠疲累的了,如今年歲漸大,合該好好保養身子才是,孩子們小,正是淘氣的年紀,二叔他們也是不願意母後操勞。”
沈皇後看了看她,又瞧了瞧宋潤夫婦,見他們滿臉不情願,也懶得再啰嗦,順着林氏話裏的台階順勢松口:“罷了罷了,我也懶得費心,總歸是你們自己的孩子,你們願意怎麽教導就怎麽教導吧。”
“是,如母後所言,策兒也不是小孩子了,跟在大哥身邊與威哥作伴更有前途,再者,也能替我們盡孝,隻是要勞煩母後多多費心,莫要嬌慣他。”宋潤也做了讓步,他們對宋策留下的事是商議過的,并不認爲哪裏不妥當。
沈皇後的面色這才好轉:“兒孫繞膝,便是操心些,也是高興的。”
氣氛緩和了不少,後面的閑聊也輕松了,沈皇後有幾句話要單獨和宋潤說說,林氏便與二嫂先出來。
“多謝太子妃。”二嫂不相欠人情,即便林氏攔着也行了禮。
林氏坦然受了她的謝禮,笑着說:“你我妯娌一同伺候婆母,互幫互助也是應該的,當年是我年輕不懂事,一直沒有機會向你賠罪,我這心裏也着實過意不去,還請你不要與我計較。”
二嫂不言語,小産的那個孩子一直是她心中隐痛,便是這些年與宋潤夫妻恩愛生養了好幾個孩子,也不足以彌補那個孩子未能出世的傷痛。
便是剛剛才承了林氏的情,二嫂此時也不想在這件事上和她虛情假意。
十幾年了,她的性子還是這樣,林氏即覺得可笑又難免生出羨慕,臉上依舊挂着笑意說道:“往後策兒留在京兆由太子爺親自教導,衣食住行上我都會細心留意,隻求他們兄弟和睦,你們也别太過擔心。”
“那就有勞太子妃了。”二嫂客客氣氣,雖然回來的時間短,但她也清楚林氏在東宮的境遇,她連威哥的衣食住行都沒辦法插手太深,就更别想接近自己的兒子了,這些話說了,也不過是場面上過得去罷了。
林氏含笑:“我是孩子的嬸母,這有什麽值得客氣的?威哥是獨子,策兒雖是堂兄弟卻比親兄弟更珍貴,如今好好相處,以後少不得互相扶持。”
她的目的在這兒呢,宋淳如今大權在握,不出意外,他就是下一任帝王,宋威就是下一任太子,宋威又是獨子,他完全沒有競争對手,但同時,他也沒有手足扶持,所以宋潤的兒子便是宋威最需要交好的對象。
二嫂神色平淡,她對皇權紛争不感興趣,對将來誰做皇帝也不感興趣,宋策将來幫誰不幫誰她都不會多管,她相信自己的孩子能做出正确的選擇。
而且,宋淳正值壯年,東宮裏有那麽多年輕的女花美眷,誰能保證宋威永遠是獨子?
隻是這話她不屑于說,也知道林氏小肚雞腸,說了她必定不高興,平白給宋策找麻煩。
等宋潤送殿裏出來,她就忙辭别林氏跟着走了,宋潤注意到她情緒不太高漲,立馬說道:“母後隻是說說,我們不答應就行了,不必放在心裏,你若不放心策兒,等過些日子我就派人接他到身邊。”
“到時候看孩子習不習慣吧,母後留你說什麽?”
“無非是讓我勸勸大哥,覺得威哥一個孩子太過孤單,還是需要些手足作伴。”
二嫂聽得眉頭緊蹙:“這種事,你一個做兄弟的怎麽方便說?”
“自然是不方便,所以我也隻是口頭上應承母後。”宋潤看了看她:“威哥雖然是獨子,但是教養好了,比兒孫滿堂都靠得住,也不知母後急什麽。”
二嫂搖頭不語,她并不好奇别人家的事,也沒興趣去聽去管,回家歇了兩日,将宋策的東西搬進東宮做了安置,又留下心腹随身照顧,他們夫婦也立刻帶着幾個年紀略小的孩子啓程了。
上谷是北部大軍的中軍大營所在,主理所有軍務的人是幾位戰功赫赫資曆深厚的老将軍,這些人是先帝心腹,洪明帝費盡心思也沒能将他們拉入麾下,以至于兵權一直沒能收回來。
宋潤來這,便是要從這群老将手裏收回兵權的。
隻是不等宋潤一行人抵達上谷,西北遭遇匈奴突襲的軍情就一路傳播,北部大軍也立刻做出了防禦姿态。
所有駐軍主将都被調回京兆,雖然各有安排,但匈奴還是抓住了這個空子,襲擊了靠近邊境的幾處城鎮,劫掠了大量百姓與财物,遞出戰書要與大魏做一番商談。
宋涪與宋沅快馬加鞭趕到時,遇襲城鎮已是殘垣斷壁,城裏城外都是還沒來得及清理掩埋的屍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