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晏還沒琢磨透這句話的意思,宋沅就緊跟着吩咐:“去瞧瞧其他府裏有什麽動靜,大晚上的挨了一頓罵,想必有人會心慌。”
“是。”
衛晏立馬就去了,與宋沅猜想的不錯,洪明帝大晚上讓人傳口谕一頓大罵,還真把幾個定性不穩的人心神都給亂了,傳口谕的内侍剛走,老四老七就急忙讓人套車往宮裏趕,這個時辰進不了宮城,他們直接等在了宮門外頭。
次日上朝時,他二人已經在宮門口站的兩腿發顫渾身疲憊,上朝的人陸陸續續到了,也沒人上前搭理,宋沅剛從馬車上下來,就聽見旁邊的三哥宋渚一聲恨鐵不成鋼的冷哼。
“兩個蠢貨!”宋渚罵的咬牙切齒,他都派人去攔了,這兩個蠢貨竟然還來,一個撒潑似的口谕聽聽就得了,需要這麽害怕嗎?
宋沅沒敢看笑話,趕緊繞去馬車另一邊等着,等時辰到了,又跟着進去。
宋淳準時來了,也是冷冷瞥了一眼老四老七,還來不及說什麽,就被幾位大臣圍住私語。
昨天的事已經在京兆傳遍了,諸位殿下的反應算是沒讓百官失望,若是連他們都跟着洪明帝胡鬧,那真的要把當年拼死也要将巫蠱斬草除根的人心寒盡。
洪明帝姗姗來遲,拖着步伐滿臉不悅,自進入大殿便臉色陰沉,活像在座的人欠了他半座江山社稷一般,看誰都不順眼。
“吾皇萬歲。”衆臣叩首行禮。
洪明帝扶着龍椅站在一旁,先是冷笑了幾聲,然後陰恻恻的掃視衆人:“高坐于皇位之上,卻連自己的親兒子都無法差事,朕愧爲君父,哪裏當得起萬歲?隻怕再活幾年,就要變成你們的眼中釘了。”
他當衆問責,以宋淳爲首的諸皇子自然是立刻大禮跪拜在地,起身道:“兒臣不孝,請父皇降罪。”
“降罪?朕哪敢啊。”洪明帝滿臉諷刺:“幾位王爺齊心協力抱成團,連朕的話都可以不聽,朕若降罪,豈不是得罪了你們?”
當着百官的面對自己兒子陰陽怪氣?這是想治他們一個不孝的大罪啊。
宋沅有些緊張,不過年紀小的優勢這下就體現出來的,她隻需要跟着認錯就行,至于其他話,也輪不到她說。
宋潤開了口:“父皇此言,讓兒臣們如何自處?若是兒臣們有何錯處,還請父皇嚴懲責備,萬不要說這種話才是。”
“王爺們哪裏能有錯呢?”洪明帝繼續陰陽怪氣,他在龍椅前踱步,表情戲谑的瞧着自己的幾個兒子:“錯的是朕,給了你們機會,把你們一個個培養成才,卻忘了你們翅膀硬了,已經不想聽朕安排了。”
大臣們垂首站在一旁,靜聽着他發瘋一般數落自己的兒子,就連老練沉穩的幾位老臣,都被洪明帝一番話說的眉頭直皺。
再怎麽氣惱,也不該在大庭廣衆之下斥責衆皇子,實在氣不過,還不如罷了朝,将人叫到太華殿去訓斥,存心在早朝訓人,即給皇子難堪,也丢皇家顔面。
“父皇,兒臣們并未不聽父皇安排,隻是不願意父皇一錯再錯。”老三宋渚的耐心實在不好,洪明帝這樣陰陽怪氣,他忍不下去了,直接嚷嚷了出來:“父皇自己信奉巫蠱執意冊封國師也就罷了,非拉着兒臣們一同信奉那妖人做什麽?那個妖人滿嘴胡言亂語,除了蠱惑人心還有什麽本事?父皇難不成忘了,沅兒出生那年,就是因爲妖人的胡言亂語害得我們提心吊膽,父皇自己不也如驚弓之鳥夜不能寐?怎麽如今就又信了?難道是當初給的教訓不夠?還是妖人給父皇灌了什麽迷魂湯,讓父皇做出這許多荒唐事?”
他大聲嚷嚷,氣的洪明帝火冒三丈,直接抓起桌上的筆架就朝他狠狠砸了過來。
宋淳立刻張開雙臂護在宋渚前頭:“父皇息怒。”
“逆子!”洪明帝額前青筋暴起,他不能接受自己的兒子當衆反駁自己。
“父皇.”宋渚還要繼續說,宋淳立刻截下他的話頭:“父皇,三弟雖然言辭激烈,但說的并不是沒有道理,無辜害人,大魏深受其苦,先帝痛下殺手方才将其扼制,如今父皇寵信國師,這一切可就白費功夫了。”
洪明帝怒目瞪着宋淳許久,突然冷笑:“太子爺這會兒才表明立場,是否太晚了?”
他真是在氣頭上了,這樣一問,先前背在宋淳身上的黑鍋總算是清白了,心眼靈活些的大臣一下子全明白了過來。
宋淳默然不語,他的目的達到了。
“你們一口一個巫蠱成禍,你們告訴朕,巫蠱釀成了多大的禍事值得你們再三提及?”洪明帝猛拍着桌子。
他分明就是耍無賴,這已經不單單是惱怒于他們的不順從了,是鐵了心要爲巫蠱正名。
“皇上。”禦史大夫忍無可忍:“巫蠱麻痹人心,萬事皆以蔔算爲準,長此以往,豈非忘了事在人爲?前朝便有此先例,百姓信奉巫蠱天命而荒廢農耕,官吏信奉巫蠱而錯判冤情,君王信奉巫蠱任人唯親,國之不國,方是巫蠱成禍。”
洪明帝厲聲呵斥:“朕豈是前朝昏君?”
“那請皇上明言,爲何要冊封一個妖人爲國師?爲何執意信奉巫蠱?不惜違反祖宗家法也要一意孤行,那妖人對大魏能有何益處?”禦史大夫也硬氣,質問起來一點也不給洪明帝臉面。
洪明帝再度憋得臉色通紅,宋淳神色冷漠的瞧着,他在賭,賭洪明帝敢不敢把自己跟着大巫織焰修習妖術的事說出來。
百官的目光都落在洪明帝身上,都想知道他爲何這麽執意冊封國師,畢竟到現在這個地步,大巫織焰并沒有展現出他對大魏有半點有利的地方。
“預測吉兇,難道不算嗎?”洪明帝終究不敢實話實說,他很清楚,自己若是說了實話,那就徹底失了人心。
禦史大夫對這個回答并不滿意:“預測吉兇?不知預測的是大魏吉兇還是皇上一人吉兇?吉是何吉?兇是何兇?”
他咄咄逼人,洪明帝十分不滿,但禦史大夫的職責本就如此,他若是因此質問而大發雷霆,言官們能上折罵死他。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