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還真是慘烈啊。
宋沅咋舌，她評判不了這裏面的是非對錯，隻是狼群的狡猾實在讓她敬佩，竟然曉得利用極端的天氣來報複，這份腦子比多少人都好使。
她不想出屋，搬了凳子坐在窗邊，一直瞧着下面的動靜，街上吵吵嚷嚷，不時有婦人哭嚎，吵鬧了小半個時辰之後，街上又叫嚷起來，隻見幾個人用鎖套拖着一頭瘸腿的灰狼進了城。
鎮子裏的百姓瞬間炸開了鍋，所有長度合适的東西都成了他們的武器，他們圍着灰狼吼叫着亂打捅刺，灰狼龇牙咧嘴的低吼咆哮，卻被長長的繩子限制住了動作，拽繩子的人存心給它撲騰的機會，在它蓄積起力量猛地一撲時再用力一拽。
灰狼每一次挫敗，都能讓拽繩子的人臉上升起一抹殘忍的驕傲，他們默契的利用手裏的繩子來折磨灰狼，妄圖在虐殺它的同時，磨滅它的野心與驕傲，讓它像狗一樣搖尾乞憐。
但這條灰狼顯然是個硬骨頭，渾身毛發都被血水染盡了，它也不肯低頭，依舊低吼着怒瞪着所有的人。
“嗷嗷嗷~”被宋沅抱在懷裏的狼崽子顯然是聽到了同類的聲音，不安分的掙紮着想要找尋聲音的來源，宋沅蓋住它的耳朵，不太想讓它聽見。
目睹同類被虐殺，對任何生靈而言都是殘忍的。
下面的動靜折騰了很久，等憤怒的人群散去時，隻剩下灰狼的屍體被棄在了大街上，套住它脖子的繩子還在，卻也沾滿了血。
它死了，但沒有一聲乞求，臨死也沒有被扼殺野性。
臨街的屋裏有很多人面色麻木，其中也有神情不忍者，宋沅甚至瞧見了趕來的衙役，有一個衙役想要上前阻止，被同行的衙役急急拉住站在不遠處等着，誰都知道這些百姓需要發洩，誰阻止誰将引火燒身，大家都選擇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宋沅瞧了一會兒，抱着狼崽子下樓，正好聽見掌櫃站在門口瞧着灰狼感歎：“多好的一張狼皮啊，可惜了，現在剝下來也不值什麽錢咯。”
聽見腳步聲，他回頭瞧見宋沅，瞥見她懷裏抱着的小狼崽子就笑：“公子懷裏這畜生是城外撿的吧，說不定外頭那畜生還是這小畜生的親戚呢。”
“沒回來的那些人怎麽辦？是不是要派人去找？”宋沅并不想搭理他的話，一個一口畜生的叫着，她聽着不太舒服。
掌櫃也不在意，順着她的話說道：“這情形誰還敢去找，萬一又中了埋伏怎麽辦？隻能等這幾日的暴風雪過去了再說。”
等暴風雪過去宋沅看了看灰撲撲的天，隻怕還得好幾日呢。
掌櫃看着在大堂閑坐的侍衛和衙役，笑道：“這幾位壯士看着是習武之人，遇上這些畜生，恐怕情況能好些。”
“暴風雪的天氣與猛獸較量，便是神仙也得掂量一番，爲了找幾具屍體再賠上幾條人命實在不值得。”宋沅并不想讓自己的人去冒險，即便是父母官，她也不想爲了滿足百姓的某些要求，讓自己的實力受損。
掌櫃表情讪讪，回到櫃台歇着，這會兒不是飯點，并沒有多少客人進來，到是侍衛們在這裏待着，要了些熱茶小菜閑聊。
屋裏的衙役不太忍心，起身去了外頭，将死狼脖子上的繩子解開，随即與鎮子上的衙役攀談起來。
宋沅也出來了，拽着小狼崽的前爪拜了拜：“送你長輩一程吧。”
她難得心軟，卻也隻是一瞬。
灰狼雖可恨，但虐殺太過了。
她還沒走，就來了兩個男人，問清楚宋沅并不打算要這條死狼後，他們趕緊把死狼扛在身上。
“你們要這死狼做什麽？吃肉嗎？”宋沅多嘴問了一句。
年紀稍長的男人一臉苦相，勉強擠出笑容：“家裏窮，再過幾天又得添丁，這樣的大雪天實在找不到厚實的衣裳被褥取暖了，這狼皮雖然髒了破了，但洗洗還能用，身上的肉雖然不好吃，卻也能給産婦補補身子。”
這話說得心酸，宋沅多嘴問道：“秋收時，衙門分下來的棉花，你們身邊有人拿到嗎？”
“拿到了，五斤呢。”男人臉上的笑容燦爛了不少：“家裏留了兩斤給小孩兒做包被，另外三斤換了二十斤黍子，能吃好久呢。”
他一臉滿足，宋沅也跟着笑了笑：“聽着不錯。”
他朝宋沅咧開嘴笑了笑，父子倆背着死狼，很快就出了城，死狼被擡走，等着收屍的衙役也得了清閑，隻将帶血的繩子撿走了事，至于地上的血迹，幾場大雪一下就能沖洗幹淨，倒也沒人去管。
臨近傍晚時又開始下雪了，食客也陸續登門，宋沅等人都在大堂吃着晚飯，從掌櫃與食客們談論的話裏聽到了不少消息。
逃回來的五個人，隻活了兩個，其中一個殘疾了，另一個吓得瘋瘋癫癫，話都說不清，昨日出城的人，算是全軍覆滅，這實在讓人驚詫那幾匹狼的戰鬥力。
“狼這種畜生最是記仇，獵殺就獵殺，哪能去掏狼窩呢？跟着去的老人也不知道管束着些，年輕人哪懂這些，還覺得好玩，這群狼要是不殺幹淨，肯定還要報複，往後就再也别想有安生日子咯。”
“聽說已經上報縣衙，請求縣衙派人來獵殺這群狼呢，也不知縣裏管不管。”
“隻是四五頭狼，縣裏應該不會往郡裏上報吧。”
“哪裏是四五頭，那些畜生長得差不多，能咬死那麽多人，恐怕得十頭往上，這要是有公有母，明年冬日又是一大群。”
“所以必須要殺幹淨才行，就是這畜生狡猾，天氣又不好，不然一群人撲上去還能怕了它？”
他們分别坐幾張桌子都能聊起來，宋沅一行人卻默不作聲，隻埋頭吃自己的東西，吃飽肚子，宋沅要了碗羊奶端着上樓。
“要是用狼崽子把剩下的那幾頭狼都引出來，殺起來也就不費勁了。”有人突然提議道。
宋沅即便沒回頭，都能感受到有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可她并不想搭理，回屋把小狼崽子從被窩裏抱出來，安靜的瞧着它喝奶。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