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晏不敢耽擱,趕緊先回衙門送東西,擔心身上的銀子不夠還又拿了一些,一路小跑着來找宋沅,兩人又走了好幾家種子店,天色擦黑了才回去。
金城郡丞特意等着他倆一塊吃飯,一桌精緻的飯菜,瞧的宋沅心花怒放,嘗一口味道還不錯,許久都沒波瀾的食欲都被勾起來了。
“大人今日巡視,不知有何收獲?”金城郡丞胖乎乎的,一笑眼睛都成縫了。
宋沅不緊不慢的把嘴裏的飯菜咽下去:“許多種子店都打着從西域進貨的旗号做生意,你們可核實真假的?”
“這種事真假摻半,大魏與匈奴雖然休戰,但是想要去往西域也不是容易事,極少有客商願意冒險,但也不乏愛财如命的亡命徒,種子店會開出高價收購西域的種子,其中利潤極爲可觀。
而且邊境百姓與匈奴百姓也會在私底下以物換物,其中就有不少是用種子交換的,這些種子店都稱這些私底下交換得來的種子是從山林中收集的,能種出些什麽也不太敢保證,所以價格隻是稍高。
這是有違大魏律的事,但衙門也仔細考慮過,若是嚴格禁止這類行爲,一來本就貧苦的百姓沒了生計,日子隻會更加艱難,二來若是種子的種類豐富些,對大魏來說也是好事,所以一直以來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宋沅點點頭:“的确如此,隻是這樣私底下換取種子終究不是長久之計,大魏物貧,對種子的需求量很高,這樣散落的換取種子的方式,稍不注意就會讓種植的百姓一整年顆粒無收,衙門得想個法子将此規範才是。”
“大人說的極是,衙門也曾想過法子,可奈何大魏律上寫的清清楚楚,誰也不敢違背,便是一些有年紀的老人家,都分不清種子,所以衙門特意留了些田地,每年都将種子種下去,瞧瞧種出來的是什麽再進行分類,這法子雖然好使,但耗時過長,對人力物力也有限制。”
他們想過法子,這一點宋沅就很滿意:“我認識一位有經驗的先生,回頭問問他是否得空,請他來幫忙瞧瞧或許能行,隻是種子的收集,你們終究要管制才行,不能因爲種子店的信譽,就用百姓幾個月的勞作去賭。”
“是,下官會盡快召集官吏商讨出一個可行的法子的。”
宋沅這才又動了筷子,吃了半程,她随口問:“有幾家種子店進了不少南方才有的種子,你們知道嗎?”
金城郡丞手裏的筷子一頓,臉色都變了:“下官.有所耳聞,命人去查,卻沒有有用的消息。”
“到也不必查,我猜測,聽清楚,隻是猜測,這事與你隻是飯桌閑聊,你不必過多揣度。”宋沅特意強調了一下,生怕這胖子多想給自己加戲。
金城郡丞連連點頭:“是。”
宋沅這才繼續說:“我猜測是因爲西北的棉花,所以南方士族放寬了對種子的限制,故意将大批南方才有的種子送到金城這個西北最繁華的郡,目的就是用種子來換取西北的棉花。”
“大人如此猜測也沒錯,可是這樣大的手筆,他們完全可以潛派使臣與大魏協商,這樣可以獲利更多,如今這般偷偷摸摸,風險巨大,而且,他們最多隻能收取用于置換糧食的三成棉花,這樁買賣并不是很劃算。”金城郡丞很認真的把事情過了腦子。
這個說法宋沅也是認可的,她細想了想才開口:“所以我猜測,南方士族小國對此事也有分歧,更有可能他們瞄準的不是現成的棉花,是棉花種子。”
“正确有可能。”金城郡丞意識到事情的重要性了:“那可要盡快關閉這些種子店?”
他這話問的,一聽就是有其他的顧慮,宋沅到想先聽聽他的想法:“你且說說你是怎麽想的。”
金城郡丞認真斟酌了一番,方說:“客商趨利而往,若民間沒有利益可圖,他們哪會如此?南方士族小國對大魏的種子禁令十分嚴格,這樣的高壓之下仍舊有人知難而上,想來也是因爲其中的利益誘人,既然利益如此誘人,那大魏的客商便是被摁住了,焉知其他人會不會心動?與其花心思力氣圍追堵截,不如兩方拿出一個具體妥帖的法子,雙方手裏都有對方想要的東西,就具有商談的價值。”
這番見解簡直說到了宋沅的心坎裏,她受教了,虛心請教:“若此事能夠促進雙方和談,對大魏和南方誰更有利呢?”
“下官以爲,對大魏更有利,南方能種的東西,大魏有七八成也能種,并不存在會被南方卡脖子的可能,但大魏能種出來的棉花,南方卻受季節雨水限制,短時間内想要形成大魏這樣有規模的種植很難。
先帝目光長遠,依托強權方能在短短兩三年之内完成田畝革新與種植棉花這樣的創舉,這一點是南方做不到的,他們的皇帝權力分散,士族當政,各自爲營,有了好處會先争奪,所以不足爲懼。”
宋沅沉吟了一番:“言之有理。”
“而且,若要和談,大魏必須掌握主動權,南方士族私開限制運種子來金城開售就是機會,若是能夠抓到幕後主使将事情鬧大,先把南方的水攪渾,到時候再細細商談兩方和談一事也不遲。”
金城郡丞一臉認真的分析着,宋沅聽得連連點頭:“你說的很在理,你且先派人查着,等我回禀太子殿下後再具體行事,此事若能辦好是大功一件,總要探聽聖意才能決斷。”
“是,下官會盡快查明的。”
這頓飯吃的宋沅心情愉悅,對金城郡丞的好感也成倍增加,回屋寫信時,特意在信上提了他兩句,生怕這樣肯動腦子的官兒埋沒在這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