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沅看了看他：“說來聽聽。”
“按照往年的習慣，每到冬日，百姓都會在田地裏撒下一些苜蓿種子，收成雖然不多，卻也足夠在草料長出來之前飼養牛羊，但是今年有人提出，說是土壤肥力不足，當趁着冬日提高土壤肥力，爲明年耕種準備，否則土壤貧瘠，對來年的耕種不利，隻是這樣一來，今年冬日不種牧草，隻怕開春後牛羊的飼養就是問題了。”
這還真是個問題。
“秋收時，百姓沒有備好充足的草料嗎？”宋沅手冷的厲害，忙揣着袖子。
武威郡丞搖搖頭：“因着幹旱，草木并不茂盛，平日裏想要牛羊飽腹都得不斷更換新的放牧之地，所以草料準備的并不充分，靠着秋收作物的廢料，勉強能撐些日子，所以年年都需要種植苜蓿。”
“嘶~”宋沅難住了，她竟然忘了牛羊也要吃東西這一茬，早知道就該交代那些商戶，運糧過來的時候，别急着碾才對，這樣最少還能落點渣渣喂牛羊。
“那你們自行商議後是如何看待的？”
“支持與不支持各占一半，當然，也有人提出，在種植苜蓿之前先預埋一次牲畜糞便，等苜蓿收割之後再将整個冬日積攢的糞便再次掩埋在土裏，隻是這樣一來，土壤肥力是否來得及提高，誰也不敢保證。”
宋沅沉默了，不得不說，提出這個想法的人雖然有折中的嫌疑，但最少是個解決的法子，但他們還這麽搖擺不定，無疑是不想承擔風險。
隻是這事能有什麽風險？難不成還怕明年收成不好，追責到土壤肥力不夠這事上？
“有些事，的确很難保證。”宋沅也沒給準話，笑話，堆個肥的事兒都需要她來決定，吃飯需不需她嚼吧嚼吧喂他們嘴裏？
武威郡丞不吭聲了，跟着她又走了一截路後，也到了工地開飯的時候，武威郡丞忙帶着宋沅進了一個小帳篷避風，單獨備下的飯菜也端了上來，算不上精緻，卻也葷素搭配，主食就是一碗小麥粉做的面條。
宋沅看了眼衛晏他們的飯菜，雖然有饅頭，卻是黍子面做的，黍子面的口感不如小麥，略有些粗粝，大魏百姓原先吃的湯面饅頭多爲黍子所做，小麥價貴，隻有達官貴人家中才會預備。
他們正吃着，外頭就鬧哄起來，一個衙役急赤白臉的沖進來：“大人，出事了，昨日傍晚，臨近邊境的工段被匈奴散騎襲擊。”
武威郡丞趕緊站起來：“郡守大人可知曉了？”
知會郡守之後，才能上報軍中，因出事者爲民夫，又是在工段出事，爲此先來報郡丞也沒錯。
“已經着人去報郡守大人了。”
武威郡丞稍稍松了口氣：“傷者情況如何？匈奴散騎有多少人？可撤走了？”
“一死八傷，傷者還在醫治，匈奴約莫二三十人，他們趁着夜色掩護發起的突襲，事後混亂，并不知他們的去向。”
宋沅把面條吃幹淨，擦了擦嘴站起來：“去看看。”
二三十人已經算不得是匈奴散騎了，這就是一支小分隊，這麽多人靠近臨近邊關的工段，說破天也是駐軍失職。
他們快馬趕了過去，抵達時已是黃昏，民夫們已經吃過晚飯，正舉着火把加快工程進度，地上被砸碎的陶管還沒來得及收拾，約莫碎了十幾個陶管，幾堆灰燼還擺在原地，那是準備燒陶的柴草，也被一把火燒了。
宋沅等人剛剛走近，縣丞就帶着人急急忙忙的趕了過來：“參見刺史大人，郡丞大人。”
“傷亡如何？”宋沅往前大步走着。
縣丞忙道：“死了三個了，剩下的勉強保住一條性命，卻也沒辦法再繼續施工了，等他們傷勢養的差不多就遣送回家。”
“撫恤一事不可輕慢。”宋沅站在一個土堆上往周邊仔細看了看，這裏山巒起伏，天色一黑，周遭就是一片黑暗，呼嘯的寒風掩蓋了所有的聲音，實在太适合設伏了。
她才這樣一想，一支羽箭就射到了她旁邊的杆子上，隻是箭法太差，不然就傷到她了，衛晏立刻推開郡丞把她護在身後，其他幾個侍衛飛快沖進遠處的黑暗，衙役的反應慢了半步，緊跟着舉起火把跟着沖了進去。
郡丞與縣丞吓得不輕，急忙拉着宋沅找躲避的地方，他們剛走，幾支羽箭就落在了他們剛剛停留的位置，民夫們也驚慌起來，各自尋找着掩護。
黑暗中傳來打鬥的聲音，幾支火把被丢在了堆放的柴草上，大火猛然騰起照亮周圍，隻見二十幾個匈奴散騎正與侍衛衙役近戰。
護着他們退到安全處，衛晏觀察了一下就說道：“昨日的突襲就是幌子，這是故意引誘殿下前來，今天晚上必定不止這二三十人，殿下當速速離開此處才是。”
“衛侍衛說的不錯，殿下還是快些離開爲好。”郡丞和縣丞也跟着勸。
宋沅瞄了他們兩眼，還未決斷，身後就是一陣大喝，幾人飛快閃開，一把彎刀砍了下來，是繞後的匈奴，他們從後面摸了過來。
驚慌的郡丞還未站穩身子，就見一柄帶血的劍刺到了自己眼前，兇狠的匈奴被一劍刺穿脖子當場斃命。
宋沅一腳将人踹開，拿起旁邊的火把丢在堆積的柴草之上燃起大火，将周圍照的更加明亮，入眼，便是數十個抹黑靠近的匈奴。
雙方戰力實在懸殊，宋沅立刻沖上土堆高喊：“拿起你們手裏可以殺人的武器，殺匈奴一人，賞糧十斤。”
她才說罷，回身一劍，便割開了沖過來的匈奴脖頸，熱血飛濺，火光在她臉上跳躍閃動，主官不怯，其他人又有何懼？
十斤糧食對所有民夫都有誘惑，瞧着那些兇狠的匈奴，他們不再恐懼。
轉瞬間，整個工段就被淩亂的沖殺聲淹沒，鋤頭，鏟子，甚至是木槌都成了武器，民夫們加入了，他們的戰力不能與匈奴相比，宋沅并不敢寄予厚望，但反抗總比束手就擒要好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