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叫什麽名字?”
他抱拳:“下官周世賢,任職西平郡止馬縣縣丞。”
“你合算過棉花産量?”宋沅的态度好些了,她喜歡配合的人,特别是在她商議正事的時候配合的人。
周世賢說道:“下官合算過,還專門詢問了裁制棉花的商戶。”
“你合算的依據是什麽?以畝産爲量約估田畝數算的還是統計的?”宋沅問的很清楚,這些數據不能作假,一旦失誤太多,會非常影響她的計劃。
周世賢抱拳:“下官以西平境内的棉花畝産爲基礎,合計西平的田畝數合算所得,又查閱了其他地方的田畝數,這才得出結論。”
“若是這樣算出的,隻要種植棉花的田畝數沒錯,數據也相差不大。”宋沅說話時,可以掃視了一眼。
她才不相信這些當官的會老老實實的把所有田地都拿來種植棉花呢,但凡是她處在這群人的位置,又有點小盤算,必然會趁着大家都種棉花的時候悄悄種糧食,等大家都餓肚子的時候拿出來美滋滋的斂财豈不舒服?
果然,她才把話一說,就有好些人表情不自然起來。
“這是我從司徒府謄抄的田畝歸檔,上面記錄了十年來,西北各地上報的田畝數,半個月内,我要各郡田地種植作物的所有彙總。”宋沅點點桌上的東西,衛晏便按照早前就商量好的,将手裏的文書分發給幾個侍衛。
所有官吏都看着他們的動作,宋沅繼續道:“半個月内,需要幾位郡丞大人配合我的人,好好做一下彙總,周大人。”
被點名了,周世賢趕緊見禮等着,宋沅看着他:“便由你核實所有數據。”
“下官領命。”周世賢沒有拒絕。
看着那幾個侍衛,又看看磨刀霍霍的周世賢,幾位郡丞的臉色都不好看,但宋沅的官職擺在那,他們并不敢反駁。
涼州行督刺史,雖主管民政,但可涉軍權可監司法,一道奏疏就能罷免郡丞,權力極大。
“莊稼産量議完了,再聊聊其他的吧。”宋沅再次提議,這個時候,也有衙役進屋點燈了,原本光線昏暗的明堂,頓時明亮,所有人的表情也更加清楚。
“程大人,因争奪水源而械鬥的事,是否年年都有?年年都是拘押壯勞力?”宋沅看向程徽。
程徽忙道:“大人說的不錯。”
“農忙時節拘押壯勞力,還是年年都發生的事,你們幾位郡丞就不曾管束過此事?”宋沅掃過他們,幾個郡丞都啞口無言。
還是程徽說道:“大人容禀,下官們也想了不少法子,但是缺水多旱,家家戶戶都要澆地,實在是勻不過來。”
“這件事,說來就是兩個問題,澆地的水不夠,百姓械鬥之後壯勞力下獄贻誤農時,先說頭一件事,西北缺水我是知道的,你們平日裏都是如何儲水的?都修建了哪些水利?”宋沅等着他們回答。
一位一直不曾說話的郡丞這才慢悠悠的開口:“回大人,西北儲水,多爲水窖,用以收集雨水,但水窖存儲有限,用于吃喝用度尚且不夠,澆地就隻能指望雨水和河水了,但西北少雨,便是修建了河流水庫,日曬風吹的,也存不住水。”
“可有找尋過地下水脈?”宋沅問的認真。
他點點頭:“找過,也發現了幾處,專門打井儲水,也隻夠百姓生活所用。”
宋沅擰眉:“這還真是個問題,沒有水,修建再多的水利也無濟于事,你們都先仔細想想,改日,就這個問題我們好好商議一番。”
“是。”他們這下才應聲。
“械鬥下獄,隻是關在牢中反省禁閉嗎?”她開始第二問題,這下,認真的人也多了起來,正兒八經商議事情,他們願意參與,畢竟能當場拿出法子能解決很多問題,也省的他們來來回回折騰。
這次到是有不少人想要回話了,但還是在前面的人占了先機開口:“回大人,按大魏律,械鬥若有人命發生,當按律治罪,但百姓争搶水源械鬥,不曾鬧出人命,所以僅是緊閉反省。”
“既如此,何不暫時放他們歸家農忙,等農時過了再補刑罰?”宋沅回憶着:“我記得有這樣的先例,朝廷也是準許的。”
他們左右環顧,一個個暗自點頭,看樣子都知道有先例,隻是誰也不敢提出來。
“贻誤農時,損害太大,此事本官會與各郡郡尉商議的。”宋沅知道他們顧慮什麽,無非是職責不同,若是貿然開口插手,很容易被人彈劾成越俎代庖給自己找麻煩,所以,這差事她可以攬下來,就當是賣他們一個面子。
他們這下沒話說了,一個個對宋沅的提議都欣然同意。
“再說說棉花分配的事和沒有糧食過冬的事吧。”這兩件可是大事,她特意壓到最後的。
一聽她提起,就連那些一直低着頭的人,都猛然擡頭雙眼放光的等着了。
自西北開始種植棉花,就有不少人盯上了這塊香饽饽,數月來,跑來西北的權貴不計其數,偏宋沅這個做主的人一直沒有上任,以至于怎麽分配的事始終沒有定論。
“朝廷有旨,優先供給軍中,但我們的原則,必須以弱爲先,以窮爲先。”她率先強調:“富者不缺這一兩斤棉花,但一兩斤棉花可以救窮困百姓性命,這個道理,我希望你們都能記在心裏。”
說完,她特意停了停,直到所有人都應聲了才說道:“無論棉花收成如何,都分作三份,一份占六成,制成棉衣供給軍中,剩下四成一三分,三成由各郡折賣客商換取糧食,用以各縣各地設粥棚助百姓過冬,剩下一成,以各地貧困人家爲先,每戶五斤棉花用以過冬。”
這麽分配?
一些腦子轉得快的人頓時目光大亮,三萬斤棉花用于折賣,能換取的糧食隻多不少,過手沾油,這番安排并不少他們半點好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