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沈氏瞧了一眼殿裏,也懶得幹巴巴的守在這裏,帶着人先回了自己的屋子。
這一番折騰下來,天色都有些灰灰亮了,她們不緊不慢的回去,春陽扶着小沈氏低聲詢問:“皇上這樣交代,娘娘可還要告訴皇後娘娘一聲?”
“皇後即便沒來,對行宮的事也一清二楚,我何必多嘴?”小沈氏心裏揣着别的事:“我現在隻擔心我的阿沅,先帝的安排很明顯是想爲她拉攏國公府,我原本擔心若是婚事真的成了該怎麽隐瞞過去,想着借口國喪拖上三年,阿沅也能憑着這門親事積蓄實力,但如今皇上不願意讓她和國公府有瓜葛,這是爲何?”
春陽說道:“皇上該不會是覺得公子不聽他的安排,所以擔心穆國公幫了公子,會威脅到太子殿下吧?”
“你這樣想也合理。”
她們回了寝殿,侍女準備伺候她在歇一歇,小沈氏沒有睡意,讓春陽替自己梳妝,吃了些東西墊墊肚子,略歇了歇便又去了洪明帝暫時落榻的寝殿。
洪明帝睡到午後才醒,吃了些東西,精神也恢複了不少,得知宋徵還沒抓到,臉色陰沉的吓人,暫時任職的禁軍副統領吓得戰戰兢兢,跪在地上完全不敢擡頭。
“行宮才多大,那麽多人防不住一個刺客便罷了,朕已将人重傷,你們卻還找不到,一群廢物,要你們有何用?”他聲聲質問,顯然又動了殺心。
禁軍副統領吓得滿頭冷汗,低着頭嘴唇哆嗦的說不出半個字。
洪明帝冷眼橫掃過他:“繼續找,活要見人死要見屍,抓不到你,你提頭來見。”
“是。”禁軍副統領趕緊退了出去。
小沈氏在一旁端着藥,等他說完了才把快涼的藥送過去,洪明帝一口喝了,臉色依舊很難看:“太子呢?”
“回皇上,大火已經撲滅,太子殿下正在查看。”說完,内侍就趕緊去請宋淳。
小沈氏漫不經心的把漱口的茶水也遞過去,洪明帝直接喝了一口,顯然他心裏亂的很。
宋淳很快就來了,洪明帝沉聲道:“穆氏告發宋書與人聯絡謀逆一事,特意提及巫蠱下咒和刺殺,如今宋徵行刺便是印證,足見他們卻有反心,速速傳消息回去,盡快将他們處決。”
“是。”
“穆氏爲告發而亡,朕自當安撫穆國公,宋沅的婚事再做打算,你替他選一門親事就好,到是你,子嗣稀薄,又隻有一位正妃,如今再添一房良娣也是應該的,就定穆國公的孫女兒吧。”洪明帝神色晦暗不明。
宋淳和小沈氏齊齊皺眉,這番安排,怎麽看都是他這個大哥去搶自己兄弟的女人,這不是讓外人看笑話嗎?
“父皇,雖說沅兒與國公府千金的婚事沒有明确的定下,但這樣安排,是不是不妥?”宋淳非常抵觸搶人姻緣這樣的事。
他飛快的看了小沈氏一眼,藏在腦海深處的記憶也随之冒了出來,當年跟随沈皇後去往漁陽探親,是他先遇到小沈氏的,是他先動心的,他興緻勃勃的告訴沈皇後自己遇見了一個姑娘,十分喜歡,年少心動,當時的雀躍他現在都記得。
他深知閨閣女子約束大,不敢毀她清譽,不敢對任何人提起讓自己心動的人是誰,隻滿心歡喜的讓沈皇後保證,等自己行了冠禮就一定要來問問對方的意思,然後每日借口去給外祖母請安遠遠的瞧她一眼,每日瞧上一眼,他便有無窮的動力去騎射跑馬。
從漁陽回來,他更是聽話的在軍中積攢軍功,他以爲對方是他的某個遠方表妹,想着家世不會太高,所以分外努力,他隻需要向父母證明,他不需要嶽丈家的助力就能達成所願,就能以此爲她換一個正妻的位置。
結果半年後再回家,家裏人說父王又多了一位妾室,是他母親的同族姐妹,他當時并不上心,直到在沈皇後屋裏見到了自己心心念念的姑娘,這才知道這就是她母親的同族姐妹,如今是自己父親的愛妾,剛剛查出身孕。
他那時才知道,漁陽探親隻是幌子,那麽多沈家姑娘被請來外祖家常住也并非叙舊,她們是被叫來挑選的,母親需要一個足夠聽話的美人來分散幾位三位側妃的寵愛,隻有這樣,才能鞏固他的世子之位,不讓其他兄弟威脅到他。
父母年老且無官職功勞,弟弟年少尚不能擔起家族大任,偏自己生的美貌婀娜飽讀詩書,這樣的小沈氏處處都合沈氏的心意,根本不需要她出面,便有沈家的長輩去陳述利害,不管小沈氏願不願意,她都得爲了父母和弟弟進府爲妾。
那一年,他在軍中久住不願意回家,直到後來不得不因傷休養才回到家裏,那時宋沅也才剛剛滿歲,一個腿腳受傷的瘸子和一個蹒跚學步的幼兒也就成了搭子每日在花園裏溜達,他花了很長時間才接受這個小自己十七歲的弟弟。
可如今,洪明帝想讓他去搶宋沅的姻緣,那宋沅豈不是落得與當年的自己一樣的心境?
“既沒有明确的定親旨意,又有何不妥?”洪明帝并不介意當着小沈氏的面實話實說:“穆國公雖然年老,但是他的門生故吏極多,穆家兒孫也沒有纨绔之輩,這是一門好親事,給宋沅反倒浪費了。”
說到最後一句話,他還特意盯着小沈氏,想看看她的反應,小沈氏面無表情,平靜的看着他,這到讓洪明帝有些自讨沒趣了。
宋淳語氣有些不好:“兒臣年近四十,納一個剛剛及笄的小姑娘爲良娣實在不妥,威哥如今也十五了,兒臣實在沒有納妾生子之心,還請父皇收回成命。”
“朕意已決。”洪明帝不容商量。
宋淳越是護着宋沅,他越是不答應。
他們父子之間的氣氛激烈起來,小沈氏這才慢悠悠的起身見禮:“皇上考慮的很周全,穆國公乃三朝元老,讓他的孫女兒婚配沅兒到是委屈了,而且她如今該将心思放在爲皇上分憂之上,婚姻大事,倒也不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