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東宮。
“死了?”宋淳乍聽到消息,整個人都是一愣:“好端端的怎麽死了?”
禦史大夫趕緊說道:“臣有罪,昨晚離開東宮,想着保險起見先審一審,所以把人帶去了廷尉府,與霍大人問了幾句,一不留神,人就自盡了。”
一旁的司徒和司空神色各異,宋淳被氣到了,看了眼霍英問道:“你們問了什麽,她又說了什麽?可有記檔?”
“回太子殿下的話,并無記檔,據穆氏交代,有人暗中聯絡宋書,欲以巫蠱下咒和刺殺等法子不軌,還說這些都是她聽到過的,宋書本人也曾與她提起過,臣對此有疑,多問了兩句,穆氏便自盡了。”霍英直接隐去了安舟時的情況,禦史大夫也默契的沒提安舟時。
宋淳走到他跟前:“有疑?霍大人有何疑惑?”
霍英看着他:“穆氏與宋書并不和睦,宋書怎麽會告訴她這樣重要的事?而且還是在這個時候由她站出來告發,事涉巫蠱,便是詳查也沒有确切的證據,這根本無從申辯,所以,臣懷疑是有人逼迫穆氏讓她不惜以死告發。”
話未說完,殿裏的幾人面色便是同時一肅,宋淳看着霍英沉默了良久,很清楚他在懷疑什麽,卻沒着急解釋。
宋淳也仔細琢磨起來,這個時候用巫蠱下咒和刺殺來告發,都是極爲穩妥的罪名,一則前太子的确涉及過巫蠱咒術,這一點在皇莊被屠案時就已經被拿捏到了把柄,落在宋書身上也合情合理,二則宋徵尚未歸案,說他會行刺也合道理,隻是由穆氏來告發實在奇怪。
“她爲什麽要這個時候告發呢?”宋淳問了同樣的問題,早不告發晚不告發,偏這個時候告發,若是不說清楚,豈非讓朝野都誤會是洪明帝和他自導自演?
霍英說道:“她說爲了家族,她與宋書不能和離,逼宮謀反一事宋書不曾參與尚可幸免,但宋書被人聯絡謀逆則是事實,一旦查實,必定牽連穆家,她主動告發,隻求保全家族。”
這話說得很有道理,宋淳思索了片刻:“傳穆國公及穆氏生父入宮。”
内侍很快就去了,宋淳看了眼霍英,唇角繃直,心裏頭的思緒也在博弈。
霍英還沒明白,他卻已經想明白了,這是穆國公的手筆,包括穆氏死于廷尉府,死于霍英的詢問之下,這些都是計劃好的。
謀逆是大事,禦史大夫必定連夜禀報,而自己爲了避嫌必定不會提前詢問,隻能等天亮,這中間的幾個時辰,足夠同樣心存疑慮的禦史大夫帶人去見霍英,這一切的起因,便是洪明帝拒絕讓穆氏與宋書和離。
孫女兒和穆家隻能保全一個,這是洪明帝給的選擇,穆國公也做了選擇,他選擇保全穆家犧牲孫女兒,設計讓穆氏死在霍英的詢問下,隻要自己願意,霍英就能以避嫌爲由被排除在整件案子之外。
怎麽查,結果是什麽,霍英都無權過問,理所當然的不能過問。
他們等了小半個時辰,穆國公才帶着大老爺匆匆趕來,瞧見擺在殿外的穆氏屍首,兩人腳步都是一頓,下意識的往前撲過去,确認人已經涼了之後,震驚的許久不言。
“兒啊~”大老爺哀嚎起來。
穆國公擦了擦眼睛,顫顫巍巍的進來見禮:“太子殿下,這.”
宋淳沒有立刻扶起他,正色問:“穆氏告發一事,國公可知情?”
“告發?”穆國公一臉疑惑。
他裝傻充楞,宋淳便直言相告:“穆氏告發宋書與人謀逆,并在廷尉府以死自證。”
“啊?”穆國公微微一驚,迅速看了眼霍英,霍英也看着他,就是這簡單的一眼,霍英豁然開朗,故作震驚的表情裏,那雙眼睛卻平靜如水。
霍英覺得輕松,他看向殿外伏在穆氏身邊嚎哭的大老爺,匆匆掃過的目光盡是鄙夷。
宋淳在屋裏踱步,掂量了一番後看向一直不曾說話的司徒和司空:“二位覺得此案該如何處置?”
他們倆遲疑着沒有立刻說話,霍英便率先站了出來:“殿下,穆氏因臣的詢問而死,臣有罪,還請太子殿下嚴懲。”
“你是廷尉,審問人犯理所當然。”
這隻是客套話,霍英也不會當真,他道:“臣私自審問,已然不對,還請殿下恩準,準臣退離此案。”
他主動開口不插手,這讓宋淳很意外,卻也省去了他不少口舌,自然是當即答應。
霍英告辭退了出去,路過穆氏身邊,聽着大老爺的啜泣,他神色厭惡的甩了下袖子,越過前殿門,就見宋沅靠牆等着。
“你甯可懷疑是我大哥設計的,都沒懷疑是國公府設計的。”宋沅走過來,認真看着殿外痛哭的大老爺:“霍大人也有預判失誤的時候,看來穆國公平日裏裝模作樣還挺成功。”
霍英自知理虧也沒有反駁,隻道:“聖意已決,連太子殿下都默認了,臣無話可說,已經自請退離此案,衙門還有不少案子,告辭。”
他大步流星的走了,衛晏咋舌:“乖乖,霍英也有低頭的一天。”
“不然呢?對着幹?他把自己賠進去也于事無補,還不如留着命多掙一分正義是一分。”宋沅盯着裏頭:“隻是如此行事,隻會讓百官寒心,時日一長,誰肯臣服。”幸好她人微言輕,這事沾染不到她身上。
霍英退出此案,宋書謀反的案子便直接交由宋渚徹查,三公對此三緘其口,朝中便再無人跳出來做說辭,幽禁中的宋書幾兄弟全部提審,大刑伺候。
安排完這一切,宋書親自趕往行宮,跟着内侍去見洪明帝的路上,在院子裏好巧不巧的碰上垂釣的小沈氏,小沈氏也瞧見他了,起身微微颔首。
宋淳走過去,小沈氏就問:“殿下有急事要見皇上?”
“倒也不算着急。”
“若是不着急,那不如等下再去,這個時候.皇上恐怕不太方便。”手裏的魚竿有動靜了,小沈氏不緊不慢的坐下來,任由魚兒掙脫,然後才把鈎子收回來,重新挂上餌料。
這個時辰不方便?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