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山王坐下來，摩挲着椅子上的龍珠：“由廷尉府徹查東宮一幹人等，隻怕也查不出什麽。”
他心裏很清楚霍英的做派，這一年多以來，廷尉府把能查的都查了，要真的能牽連到宋時幾兄弟身上，廷尉府肯定不會坐視不理，霍英不管，就說明宋時幾兄弟的确沒有可以查的東西，查不出來，就不能殺了他們。
此次逼宮謀反，參與的隻有宋徵宋時宋隽，前太子并未動用太多自己的勢力，這其實就是給中山王挖坑，讓他沒有辦法以謀反罪論處所有東宮黨，包括前太子遠離京兆的幾個兒子。
中山王隻有兩個選擇，要麽放他們一條生路，搏一個仁君之名拉攏所有東宮黨成爲自己執政的隐患，要麽趕盡殺絕留下千古罵名以此确保東宮黨不會對自己造成威脅。
宋淳知道他想說什麽，而且他自己也知道，如果不斬草除根，那他們就得花費大量的精力在防備東宮黨上，所以除掉前太子所有子嗣是必要的，隻有這樣，才能永絕後患。
認真思索了一番，宋淳開口：“霍英剛正不阿，沒人比他更适合廷尉這個位置了，貿然支開他處置東宮黨，會讓朝野質疑父皇處事不公，霍英在位，公理上便挑不出錯處。”
中山王沒吭聲，他當然知道沒人比霍英更适合做廷尉，雖然他先前數次婉拒替自己做事，但他行事公正，辦案能力又強，這一點很難讓人狠心把他撸下來，隻是留着他，想要除掉東宮黨隻怕就沒那麽容易了。
“宋沅的傷養的如何了？”他關心的很突然，這一般不是好事。
宋淳說道：“兒臣剛剛去看過，還在休養，太醫說恐怕是傷了脾髒，這幾日除了按規矩去跪靈，就隻能在床榻上躺着。”
中山王臉上閃過一絲失望：“讓他好好養着吧，别耽誤了聖祖喪儀才是，去把老三叫來。”
“是。”宋淳走了。
誰去做除掉東宮黨這件事，誰就要背上殘暴的罪名，而且還要和霍英繞彎子，極有可能沾染到自己身上，他不可能讓宋沅去吃這個虧。
很快，前去抓獲所有東宮黨的宋涪傳回消息，除宋徵潛逃外，其餘人等全部抓獲，意圖反抗者盡數伏誅，其餘人等将押回京兆受審伏罪。
皇族陸續趕到，中山王在靈前守了七日，不吃不喝差點昏死過去，做足了孝子賢孫的姿态，宋淳一力打理所有事務，忙碌了近一個月，送殡之後，頒旨服喪，三年内不得行嫁娶之事，聖祖血脈，素食三月，禁鼓樂樂事。
中山王的登基大典也已籌備齊全，他更了年号爲洪明，登基第二日便冊封發妻沈氏爲後，嫡子宋淳爲太子，賜監國理政之權，除宋沅暫住東宮外，其餘諸子皆有禦賜宅院。
前朝的封賞是洪明帝和宋淳商議着定下的，後宮的位份卻遲遲沒有落實，沈皇後沒着急自己裁決，讓人把小沈氏請過來。
新帝登基是大喜事，小沈氏的打扮卻中規中矩，穿着一身鳳信色的宮裝就來了，發髻上的裝飾也中規中矩，讓人挑不出半點錯處。
沈皇後細瞧着她，自宋沅去了樂平，洪明帝去小沈氏屋裏的次數便屈指可數，結果她反倒越來越嬌豔，兒子都那麽大了，容色卻依舊不減，誠如初入府那般讓人驚豔。
“妾身參見皇後娘娘。”小沈氏恭敬的見禮。
沈皇後揚起笑意：“免禮，坐吧，讓你過來，也是本宮遇到了難事，你一向聰慧，可得替本宮拿個主意才好。”
說完，她讓王媽媽把冊封的單子遞過去：“皇上的兒女多爲側妃所出，按規矩，合該給你們貴妃之位才是，隻是如此一來，妃位空缺，其他姨娘無兒無女的，寵愛也不夠，總不好擡她們到妃位，實在是愁啊。”
小沈氏聽明白了，她在試探自己的忠心，試探自己會不會因爲宋沅長大了，就和其他人一樣存下不該有的心思。
小沈氏不緊不慢的起身跪下：“娘娘，妾身資曆不足，沅兒也無功勳在身，妾身怎麽敢與兩位姐姐同居貴妃之位？自妾身進府，便是娘娘護着的，如今太子殿下也護着沅兒，我們母子唯由仰仗娘娘與太子殿下才能安然度日，還請娘娘莫要擡舉妾身，妾身所願，不過是與沅兒平平安安的過日子，實在不想争奪什麽，如今皇上也不寵妾身了，妾身隻求能有一方容身之地，即便是偏僻些也是好的。”
“年紀輕輕的，何苦說這樣的話？”沈皇後親自把她扶起來：“都說色衰愛弛，可你還不到那個年歲，若肯多在皇上身上用心，皇上怎麽舍得？再說了，先帝在時，沅兒也是做過許多事的，你總得爲孩子想想。”
小沈氏輕輕搖頭：“先帝看重沅兒也是因爲皇上的緣故，那孩子雖然辦成了幾件事，可都是仰賴先帝與皇上的勢，她也不是個有大志向的，妾身隻求她平安，恩寵一事也不敢強求，隻想安安分分的過日子，在娘娘身邊多伺候幾十年。”
她都這麽說了，沈皇後也不強求，細細打量了她一番，從發髻上拔下一隻鳳簪，親手替小沈氏戴上：“你這樣謹慎恭敬，實在是委屈了。”
“娘娘這樣護着妾身與沅兒，若是妾身還覺得委屈，便是沒良心了。”
她太恭敬了，沈皇後反倒不好意思爲難她了，拉着她的手坐下說道：“我們是同族姐妹，我帶你入府，自然是要護着你的，這些年，你爲我出謀劃策，這份心意我是記在心裏的。”
“都是妾身該做的，不敢講恩情二字。”
沈皇後笑了笑：“如今皇上登基，朝堂上多了不少沈家人，怎麽本宮聽說你弟弟辭了朝廷封賞的官位？”
“弟弟自在散漫慣了，常年東奔西跑，想一出是一出的做事，并無入仕之心。”
沈皇後微微一歎：“你們姐弟二人當真是淡泊名利的很，得虧沅兒是個沒有野心的，否則，你們可要拖他的後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