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王。”
中山王回頭發現他,示意說話的人先退下,爾後目光複雜的瞧了她一會兒,雖然宋沅不聽話讓他非常惱火,但到底是自己的小兒子,再怎麽生氣,見她無事,這會兒心裏也是慶幸的。
“平安就好。”他拍拍宋沅的肩膀:“歇一歇,随爲父進宮。”
宋沅乖乖應是,中山王也就走了,五哥宋涪看了她一眼,一言不發的跟上去,宋渚到是停了停,冷聲冷語的提醒:“去洗洗臉,等下面聖不要驚了駕。”
宋沅點點頭,等他也走了,這才找地方坐下,歇了好久,有士兵跑來催她進宮了,她才趕緊找地方洗了洗臉跟上去。
城門口的厮殺并未殃及太多地方,但街上依舊不見一個百姓,宋沅幾人跟在中山王身後,父子幾人快馬從空蕩蕩的街道穿過,等到了宮門口,這裏死傷一片也正在打掃,進了宮門,宋淳帶着人迎了出來。
他率先瞟了走在最後的宋沅一眼,确認她沒事這才抱拳:“父王,太子自戕,東宮一幹人等全部拿下。”
“嗯,我兒辛苦了。”中山王對着宋淳,面色才露出幾分和悅慈愛:“你們随我去給皇上請安。”
他大步流星的朝着内宮走,宋淳幾人都跟了上去,沿路都是血迹,到了焦華門,三公九卿都已經等在這裏了,他們也想進去,但是宋淳安排的士兵把守,他們根本進不去。
“王爺?”有人發現了中山王,立刻許多人都圍了過來:“王爺,外頭情勢如何?”
中山王微微擡手安撫住他們:“叛亂已經平定了,宋徵假傳聖旨,蠱惑京兆守軍濫殺無辜,兵敗逃走,本王已經派人去追,太子逼宮失敗,也自戕了,本王正要進宮去觐見皇上。”
太子自戕了?
衆人都是一驚,雖然心裏有了無數猜測,但太子其心可誅,不管是自戕還是被殺,他死了,中山王便是唯一的承繼大統之人,沒人會在這個時候去明知故問冒犯他。
“還請衆位大人且先等等,太子逼宮,事起于本王,本王想先進去請罪,不管皇上如何處置,本王都認了。”
把話撂下,也不管其他人同不同意,中山王便進了焦華門,有人心存異議,宋淳一行人卻都不搭理,全都跟了進去。
司空拉住那人,微微搖頭示意對方不要浪費力氣,大局已定,中山王客氣兩句不過是作秀罷了,怎麽還能當真呢?
他們繼續在焦華門前等,宋沅回頭看了他們好幾眼,一事也拿不準中山王不讓大臣們跟着一塊進來是想幹什麽。
她胸口隐隐作痛,跟着中山王走的太快,她便有些吃不消了,步子稍稍放慢就落後了一截,終于瞧見太華殿裏,瞧見敞開的殿門,宋沅立馬加快腳步跟上去。
宋淳卻在此時停住,他一停,宋渚和宋涪也停了下來,三人全都看着她,宋沅還以爲自己掉隊的事讓他們有意見了呢,結果宋淳開了口:“沅兒,你不必進去,到前面去盯着他們打掃善後。”
“啊?”宋沅不理解了,都到這裏了讓她去盯什麽打掃善後?不能請了安再去嗎?
宋涪微微一垂眼,似乎是想到了什麽,沉聲道:“大哥讓你去,你就去吧。”
宋沅不太情願,可他們扭頭就走,完全不等自己,宋沅隻好嘟嘟囔囔的離開。
“早說啊,本來就要累死了,還走那麽長的路,到門口了讓我去盯着打掃善後,白折騰我啊。”她揉了揉隐隐作痛的胸口,自我安慰道:“算了算了,他們可能要被罵,大哥也算是替我擋災了。”
看了看前頭的焦華門,宋沅實在不想現在出去被一群人圍着打聽,随便選了個方向先走開,找了個還算清淨的角落坐下來,她摸了摸胸口,把懷裏揣着的退位诏書拿了出來。
太康帝的筆迹她見過,但那都是幾年前的筆迹了,如今人老手抖,真的還能寫出這麽鋒利的筆鋒嗎?所以瞧見诏書上的筆迹,她也有些遲疑,不确定這到底是不是太康帝的筆迹。
不過,诏書沒外傳就好,否則太子逼宮一事一定會被人硬掰成理所當然,王府反倒成了被動那一個。
她把诏書折好塞進懷裏,想着是交給中山王還是找地方燒了,正想着,喪鍾突然敲響,宋沅渾身一震,幾乎豎起耳朵去聽。
“皇上駕崩了。”外頭宮巷,有人奔走急報。
宋沅一時半會兒都沒反應過來,怎麽可能?太康帝怎麽會駕崩了這麽巧合?難道是上了年紀被今日突發的事打擊到了,所以.不可能啊,她去見太康帝的時候,他老人家還好好的啊。
宋沅還沒想清楚,腿腳已經自作主張的朝着外面沖去,她朝着太華殿狂奔,走了很多遍的路此刻卻無比漫長,她感覺自己跑了許久才到,卻在殿門口渾身僵住,怎麽都不肯再進去。
很快,大臣們也都到了,他們與宋沅的反應一樣,不相信,不理解,三公直接進了太華殿,裏頭,中山王的哭聲悲恸無比,沒進去的人都與宋沅一樣在外頭等着消息。
宋淳走了出來,他紅圈通紅,聲音也有些哽咽:“皇上被太子逼殺了。”
短短幾個字,再次給所有人一擊,宋沅不可置信的看着宋淳,她突然明白宋淳爲什麽要支開她了,她踉跄了一下翻騰的心緒無比複雜。
她很清楚就算自己跟着進去,也攔不住已經有了弑父念想的中山王,可是剛剛還在囑咐自己的太康帝突然沒了,她的良心上實在過意不去。
弑父,弑君,這兩個她隻在書裏見過的詞,就這麽突兀的出現在她跟前,她很難接受,這一刻,往日念書學的詩書禮儀仁孝之詞都成了笑話。
“皇上。”有人痛呼跪下,宋沅麻木的看了一眼,她哭不出來,她覺得嘲諷,覺得惡心,覺得冷,但在一片哭聲中,她隻能選擇跟着下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