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日子,京兆城陷入了詭異的甯靜之中,所有人都在觀望中山王會不會來,按部就班的表象之下,是日日來詢問宋沅可收到消息的人。
宋沅實在不明白他們指的消息是什麽,被問多了,甚至懷疑是不是自己的消息被切斷了。
這個時候多說多錯,她任何言語動作都會被人過度解讀,索性讓人關了門一個不見,還讓侍衛到廷尉府要了一份卷宗,整日整夜的翻看,妄圖找尋出可疑的漏洞,隻可惜案子已經被廷尉府的人翻來覆去查問過數遍,能找到的漏洞都有了證據,根本找不到可疑之處。
衛晏也醒了,在太醫的精心醫治之下一日日恢複過來,他是閑不住的,能下床就迫不及待的到宋沅跟着來,從旁的侍衛嘴裏得知了這段時間發生的事,他也跟着着急。
中山王反不反他們實在控制不了,他擔心中山王若是真的反了,要怎麽保護宋沅安然撤退,他們人手不多,想要平安殺出去根本不可能,而且自己傷勢未愈,到時候隻能拖後腿,這讓他十分着急,恨不得每日多喝兩碗藥讓自己盡快好起來。
轉眼,聖旨下發已經一個月了,幾位親王因故滞留在了半路,遲遲沒有抵達京兆,中山那邊也沒有半點消息,這是壞消息,朝堂上百官議論紛紛,宋沅躲在府裏也愁的吃不下睡不着,宮裏雖然沒有旨意對她嚴加看管,但府外盯梢的耳目明顯增多了。
有人怕她跑了,也有人擔心她秘密與中山王聯絡裏應外合,雖沒有證據,但都開始防備着王府了。
“因故滞留是假,是有了異心,不想到京兆被控制是真,一旦有了我父王反的消息,隻怕他們立刻就能豎起大旗,這個時候,憑我的身份是沒辦法穩住局面,一旦這個時候有人造謠說我父王在哪反了,可就大事不妙了。”
她最害怕這樣的結果,若是真的這樣了,那中山王不反也得反。
衛晏安慰她:“中山那邊沒有消息不見得就是壞消息,說不定王爺相信公子了呢?隻要東宮的誤導不成功,王爺就不會輕易造反。”
誤導不成功?這很難。
宋沅何嘗不希望中山王信自己一次,太子命不久矣,這個時候隻要耐心再等等,皇位就是王府的,絕對不能在這個時候着了太子的道。
正值關鍵時刻,宮裏傳來消息,召宋沅入宮,她不敢耽擱,立刻就去了,到了宮門前,卻是宋隽當值,他帶人攔在宮門口,臉色嚴肅,
“特殊時期,入宮需得搜身。”他一副公事公辦的模樣,完全不容商議。
跟随的侍衛不幹了:“我家公子奉旨入宮,如何能搜身?”
宋隽瞥了他一眼,依舊盯着宋沅:“你也不想被人誤會吧。”
“那當然。”宋沅坦然展開雙臂:“搜吧。”
禁軍上前準備動手,宋隽攔住他們,自己在宋沅身上搜了一遍,将她靴子裏的匕首拿走,确認沒有其他東西了,這才讓路。
看他們架勢,宋沅已經警惕起來了,她走了進去,宮門口靜等着一個小内侍,年紀還小,見了禮便低頭帶着她往前走,路上一句話都不說。
宮裏一切照舊,隻是巡邏的禁軍多了,宋沅一路走到焦華門,聽見了不小的動靜,順着聲音看去,就瞧見好些大臣都在焦華門旁邊的廊屋裏,他們或站或坐,有的面色凝重,有的惱怒激動,争論的聲音時大時小。
宋沅沒有多問,過了焦華門就直接去了太華殿,常德正在殿外交代内侍,瞧見她來還愣了一下。
“公子怎麽進宮了?”
他這麽一問,心裏早有準備的宋沅就明白了,這是故意騙她入宮啊,想必東宮要出手了。
看了眼靜默不語的小内侍和殿外的禁軍,飛快否定了自己心裏計劃好的事,從容說道:“許久未進宮請安,特來探望皇爺爺。”
“哦,公子來的正是時候,皇上剛醒。”常德也堆着笑:“公子随奴才來吧。”
他帶着宋沅進門,背過門口的那些人後臉色立刻就嚴肅起來,殿裏還有其他伺候的内侍,常德也不說話,隻是緊張的看着宋沅,宋沅微微一點頭,他的臉色更加難看,快步往内殿走去,宋沅也跟着進去。
“皇上,皇上。”常德忙把午睡的太康帝叫醒。
太康帝慢悠悠的醒過來,腦子還糊塗着,宋沅就已經在床榻前跪下:“皇爺爺,怕是要出大事了。”
常德扶着太康帝坐起來,趕緊拿了沾濕的帕子過來請他擦臉醒神,太康帝這才倦意消退,擡擡手讓宋沅先起來:“發生了何事?”
“孫兒是受召入宮的,還在宮門口被搜身繳械,孫兒猜測,宮裏該是将有大事發生。”
常德這才知道事情這麽嚴重,明顯有些慌亂了,太康帝卻隻是微微皺眉:“出宮,現在。”
“孫兒不能走。”宋沅立刻說道:“今日是宋隽當值,巡邏的禁軍也變多了,難保他們想對皇爺爺不利,孫兒不能走。”
太康帝沉聲低斥:“你不走,是想替他們背下弑君的罪名嗎?”
宋沅愣了,她沒往這個方向想過。
“今日可有大臣在焦華門議政?”太康帝拿了濕帕子擦手。
常德忙道:“回皇上,今日是衛尉府與司空府校準軍饷賬目的日子,大人們一早就在焦華門了。”
太康帝點點頭:“可聽見了?你從焦華門入宮,看見你的人不少,若是朕在這個時候出事,你就是兇手,那些看見你的人就是人證,還不快出宮。”
“若真有人要對皇爺爺不利,孫兒就更不能走了。”宋沅一點沒猶豫,保護太康帝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也确實不能讓太康帝這個時候出事,否則太子繼位便是名正言順的事了。
太康帝看着她欲言又止,目色也柔和了幾分,招招手讓宋沅到自己跟前來,宋沅過去蹲在他面前,太康帝摸摸她的頭:“朕殺伐一生,何懼此等手段?聽話出宮去,老老實實待在府裏,不管發生什麽都别冒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