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霄微微揮手:“我家所占的田畝合計不過四十八畝,百畝旱地作爲交換,便是其中有一大半都不能用于耕種,不還有另外一半嗎?從耕地畝數上來說,公子并沒有吃虧。”
“良田和旱地能一樣嗎?”宋沅也虛空一陣比劃:“你家旱地那裏沒有任何水利,土壤貧瘠且靠近密林遠離村寨,這種地方要想耕種,衙門還得多花錢修水利才行,多出來的那些荒地可不值這個價錢,而且,誰家種地跋山涉水走那麽遠?李族長若是真的有心,那不如另擇一處,丈量出來補給衙門,也省的白白賠四五十畝旱地出來,如何?”
李霄面色微微凝重一沉:“公子這是沒得談了?”
“沒得談。”宋沅也表明了态度:“而且我還得提醒你一句,沒有衙門批複,是不得私自占用良田建造宅院的,你家爲了修建宅院,堆積木料磚瓦毀壞莊稼,如果三天之内不把毀壞的糧食按稅收數額補入衙門,衙門就要依法問罪了。”
李霄的臉色更難看了:“家父追随皇上南征北戰,公子何必如此咄咄逼人?”
“兩位老王公南征北戰辛苦,皇上也已經做了賞賜,子孫後代的出路也是兩位老王公自己選的,朝廷并沒有打壓排擠他們,如今朝廷爲了百姓溫飽所費之事,也沒有擠壓貴府的利益,不過是讓貴府将不當所得教出來,貴府卻這般推三阻四,怎麽,想靠着兩位老王公的昔日功勳再找朝廷要點恩惠?”
宋沅意味深長的眉梢一挑直接點破他的小九九,端起茶盞抿了一口。
李霄凝視着她:“家父與伯叔立下的功勞可不小。”
不小?比他們倆功勞大的老臣多了去了,隻是沒他們倆能活罷了,人家子孫也沒這麽多事啊。
“既如此,就請兩位老王公親自去京兆向皇上求情,隻要皇上發話,我自是不會糾纏貴府的。”宋沅也表了态,朝廷在告示上寫的清清楚楚,任何人都不得阻攔田畝革新,而且京兆的動靜那麽大,多少權貴遭了殃,山陽又不遠,不可能不知道,他家無非就是想要冒險一試多得幾分好處。
李霄沉默了,他對自家的功勞如何心裏是有數的,說這些話也隻是想要詐一詐宋沅,宋沅不接招上套,他故意擺出的陣仗就沒有半點用處。
上京?按照自家如今的聲名地位,隻怕連宮門都進不去,上京又能讨多少好處?
可是全族上百口人,一戶牽着一戶,朝廷要求将這些田地交出去,雖說不多,卻是十幾戶人的口糧所賴,沒了田地,族中就得負擔這十幾戶人家的吃穿用度。
若僅僅是自家子孫也便罷了,可偏偏其中親戚連着親戚,全都張嘴等着兩位老王公留下的田地喂肚子,一年兩年或許還行,日子長了,怎麽養活得了那麽多?
所以,李家需要一個出路,一個重新入仕的出路,否則兩位老王公一死,李家也就散了。
宋沅細瞧着他的表情,把他的心思也拿捏的差不多了:“兩位老王公雖是武将出身,但眼光長遠,知田地的重要,更知兒孫常涉于朝廷并非家族安穩平安之計,所以隻求耕地,便是沒了爵位,也能守着田地耕種,世世代代繁衍後嗣,隻可惜武将出身過于忠義重情,不僅拉了自家一把,連那些沾親帶故的也都要拉一把,若是些于家族有益也就罷了,偏其中有不少好吃懶做之徒,全趴在他們身上吸血,我雖是皇孫,卻長于地方,自知一個家族若想紮根于地方,就得造福鄉裏和睦官民,如今李家自己的嫡親子孫都還安安穩穩的過日子呢,就有沾親帶故的親戚打着老王公的旗号開始鬧了,事情能在地方上壓住便罷了,若是壓不住捅了上去,損的是老王公在皇上心裏的舊情。”
李霄看着她,知道她在提醒自己,家族庇護的親戚鬧得事,都會算在他們家頭上,想要出路就得俯首帖耳,别妄想和朝廷對着幹,再鬧事,她可就一封折子交上去了,到時候,皇上是幫她這個主管革新一事的親孫子說話還是幫已經恩義兩清的老臣說話可就說不準了。
“李族長,三思啊,我是見不得兩位老王公好不容易搏來的情面,被這樣的小事糟蹋了。”宋沅起身出去了。
她就在屋外等着,瞧着落葉堆滿院子,過了許久李霄才出來,抱拳說道:“公子可聽說湖邊似乎有大蛇尋穴冬眠?”
“似有耳聞,聽老人說,大蛇尋穴,便是有以此地爲巢的打算了。”
李霄略一猶豫,語氣軟了不少:“公子爲家父晚節如此推心置腹,小人若再不識趣,便真是糊塗了,隻是額外丈量田地補給衙門,小人實在爲難,還請公子開恩,小人願意歸還衙門要求的田地,另外,那百畝旱地,也一并獻出,隻求公子在禦前美言幾句。”
百畝旱地就求美言幾句?世上可沒這麽好的便宜,這分明就是想和自己做利益交換,若是自己美言幾句能替他們家掙來個出路,那他們家就能跟随自己。
宋沅掂量着自己從中能得到什麽好處,兩位老王公是靠不上了,李家這群子孫中,也沒聽說有什麽可堪大用的能幹人,實在沒什麽可貪圖的。
瞧出宋沅的猶豫,李霄忙道:“家中子孫不太成器,卻有知禮懂事的貼心人,若公子不嫌棄.”
“那倒不必。”宋沅趕緊拒絕,她消受不起豔福:“李族長先與郡丞做交接吧。”
李霄以爲她隻是謹慎所以沒有立刻答應,也就不再多費口舌,立刻回家去與家中商議,宋沅也提前知會郡丞,隻把他們家該交出來的田地收了就好,至于那百畝旱地,千萬别要。
她就是來秉公辦事的,沒想着拉攏什麽勢力,特别是沒什麽出色子弟的大家族,這種家族沾上就是吸血鬼,除了索取派不上半點用處。
郡丞表示知道了,親自處理他們家的事,後續的事宋沅沒再過問,而是打馬去了下一處。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