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丞歎氣：“都是些老弱婦孺，能拿他們怎麽辦？真要是抓起來了出個什麽事，那就更不好交代了。”
他還是太心善了。
宋沅托住下巴：“他們不是老王公家裏的佃戶吧。”
“不是，這樣的事若讓佃戶來做，豈非給主家惹麻煩？”郡丞對這些事查的還是很清楚的：“這些人要麽是收了錢，要麽是家裏有人在李家做工，得了主子的吩咐，所以央求家裏人來湊人頭。”
宋沅一攤手：“你看，人家主子都沒把這些人放眼裏，你在這兒擔心個什麽勁？君子不與小人鬥，是因爲小人胡攪蠻纏自知君子有底線，巧了，我不是君子，來人，都給我抓起來。”
什麽玩意兒，下馬威下她頭上來了。
衛晏應聲就出去了，郡丞生怕他沖動之下傷了人，趕緊追出去，衛晏開門口看了一圈圍觀的百姓，揚聲道：“田畝革新是利于百姓的事，這些人卻甘爲權貴走狗，阻攔朝廷收歸權貴手裏不正當所得的田地，這就是和百姓搶飯吃，警告爾等，再不離開，一律下獄。”
他比衙役兇多了，這一嗓子喊完，本還在哭喊胡鬧的老弱婦孺聲音都小了許多，有些人本就是架不住家裏人央求才來的，一聽要下獄，趕緊就走了，可還是有些人不當回事，覺得衙門不敢抓他們。
圍觀的百姓也弄清楚怎麽回事了，朝廷的告示貼的到處都是，田畝革新是幹什麽的，各處的裏長也都早早和他們說明白了，一聽這群人是要阻攔田畝革新，原本還在七嘴八舌議論衙門欺負老弱婦孺的百姓立刻就改口責備起鬧事的人來。
衛晏特意等了一會兒，見還有些人固執的守着不走，也不客氣了，當即吩咐壓抑動手，管他老的少的男的女的，全拖進衙門關了起來。
郡丞本想阻攔，可是衛晏說的話又的确在理，他先前對老王公家的面子夠大了，這群人隻怕是故意欺負宋沅年少，覺得她好欺負，所以才敢這麽肆無忌憚，直接料理了給個教訓也好。
這一抓折騰了好久，有些想跑的也被當街摁住拖了進去，衙門口算是徹底清靜了。
夜裏，衛晏一邊忙着鋪床一邊問：“公子，你覺得明天他們家會來人嗎？”
“不會。”宋沅把提着水壺往泡腳盆裏加熱水，熱氣升騰起來，她的臉上都有了細汗。
衛晏轉過來看着她：“對方不接招怎麽辦？這明顯就是想等公子主動登門，他們好和公子談條件啊。”
宋沅長籲了一口氣，舒坦的靠着椅背：“他們家不接招無非就是仗着家裏有兩位老王公，覺得兩位老王公在皇上面前得臉，所以肆無忌憚，可皇上年紀大了，心心念念就想做成這一件利國利民的事，老王公的臉面再大，也得給皇上讓路。”
“公子的意思是向皇上說明情況，請皇上出面？”
宋沅擺擺手：“什麽事都要皇上出面，那給我的金牌不就成廢物了嗎？而且我猜測，他們家巴不得我把事情捅去京兆呢，你想，雖說這兩位老王公跟着皇上南征北戰過，可是這麽多年，明顯沒被皇上搭理過，想必如今年紀也大了，子孫也不甘心守着田地過日子，想要往京兆靠靠走個人脈，否則等兩位老王公一死，誰還賣他們家這個臉面？可是京兆權貴雲集，兩位沒有世襲爵位且已經退隐的老王公，有幾個人會搭理？所以走人脈這條路是行不通的，既然行不通的，那就走賣慘這條路吧，若是兩位老王公去皇上跟前哭訴他們還沒死子孫就被衙門官吏欺辱，皇上爲了不落個讓老臣寒心的罵名也得賞他們家一官半職的，所以他們家死咬着不讓步，還端出兩位老王公說事，估計就是等着衙門和我給他們家送梯子呢。”
衛晏聽得眉頭緊皺：“要真如公子猜測的這樣，那心思還真不淺，隻是他們家這樣打算，公子就更不能動粗了，否則欺辱老王公兒孫的事可就坐實了，朝中反對田畝革新的權貴本來就多，所說廷尉府殺雞儆猴讓好些人都閉了嘴，可若是讓他們知道了這件事，免不得又要鬧出些事來。”
宋沅點點頭，她舒坦的泡着腳，一直等水微微有些涼了才擦幹淨：“郡丞大人不是說他們家打算給兩位老王公建新宅嘛，明天我們去那裏轉轉。”
“行。”衛晏細心的檢查了窗戶有沒有關好，出門前還不忘提醒：“天氣已經轉涼，公子若是覺得冷就喊我，我來給公子送湯婆子。”
宋沅表示自己知道了，鑽進被窩裏躺了好一會兒，周遭才微微的有些溫暖，她突然就想到了穆绾棠。
托她家的商隊去西域尋找棉花的事已經半年，也不知找到了沒有，她這大半年都在外頭奔波，實在沒法和穆绾棠聯系，還是得往她老家去信問問才行。
她把這事記在了心裏，次日天明，來不及洗漱就趕緊寫了信交給侍衛，收拾利索後還專程在衙門耐心的等了半日，老王公家果然沒人來，郡丞還擔心宋沅尴尬，結果她擡腳就出門了，邀了郡丞一塊去他們家要建新宅的地方。
駕馬出城走了四五裏地，就在一處依山傍水的地方瞧見了忙活着開工的民工和木匠，木料堆了很多，磚瓦也準備了不少，隻是尚未動工，隻有幾個木匠在丈量着木料商量着怎麽切割。
“看樣子他們家是要建大宅子啊。”宋沅攏了攏身上的披風：“哪個衙門給批的地？”
郡丞趕緊說道：“他們家遞交的建宅文書還沒批複呢，朝廷有規定，不得占用良田建造莊園宅院享樂所用，所以下官一直壓着。”
“還沒批複就已經準備好東西了，看這架勢他們家也不在乎你批不批了。”宋沅進去細瞧，木頭都是極好的，連她一個外行都瞧的出都是好料子。
郡丞跟着進來：“下官擔心一件事，他們家若是越過郡衙拿到了批複怎麽辦？”
“看樣子不像，我猜他們家是故意做這些陣仗給你看的，目的可能是找你換點東西。”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