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中一個面龐消瘦的漢子走出來直接質問:“戴大人清正廉潔,爲了百姓恪盡職守,怎麽可能壓榨盤剝我等?不知大人現在何處?”
他對宋沅沒有任何稱呼,語氣還這樣嚣張,衛晏等人直接被激怒,氣的立刻就要動手教教他規矩。
宋沅及時攔住他們,戴懋差點把她都騙過去,可見有幾分裝模作樣的本事,而且他們燒毀地契後狼狽離開的事讓這群人對他們沒有任何信任可言,突然指責戴懋貪污自然是行不通的。
可惜她并沒有耐心和這群人詳細解釋,拿出廷尉府的抓捕令:“戴懋僞造地契,冒稱田地收歸,趙地衙門所有涉事官吏皆有疑罪,在廷尉府徹查此事之前,所有涉事官吏不得離開衙門半步,若有違者格殺勿論。”
看着抓捕令上的大字,方才還在懷疑戴懋被冤枉的官吏衙役頓時臉色大變,他們騷動了起來,一簇簇人七嘴八舌,都被突然撞在自己頭上的禍事吓到了。
“我已經将僞造的地契送往京兆,戴懋指使人燒掉的那一份不過是一堆廢紙罷了,何人主管地契?站出來!”宋沅負手看着他們。
衆人面面相觑,默契的往後退了兩步,将三個面龐白淨的官吏露了出來,他們三人吓壞了,立刻跪在地上。
“公子恕罪,地契的确已經交給戴大人了,他說要讓公子過目,下官們也不知地契現在何處。”
衛晏從懷裏拿出一張特意留下的假地契,抖開讓他們細看:“是誰僞造的?說。”
“下官不知。”他們矢口否認。
宋沅懶得啰嗦,瞧着所有人:“你們這般包庇戴懋,焉知非他同黨串通一氣,來人,将所有人移交廷尉府官兵,明日傍晚之前,我要知道是誰僞造地契,要知道趙地藏了多少污糟事。”
她隻有民政之權,審問官吏不在她的範圍内,雖然由她動手也無妨,可到底會留下把柄被人彈劾,所以得謹慎些。
“公子饒命。”其他人這下才害怕,一個個緊張的求饒。
宋沅并不想聽這群人啰嗦,她不信整個衙門這麽多人,就沒雙犀利的眼睛看清楚戴懋的虛僞,既然想替戴懋瞞着,那她可不會留情。
廷尉府的人很快就來了,一瞧見他們身上的官服,就足以讓一群官吏膽寒炸毛,與衛晏做了交接溝通後,廷尉府的官兵率先審了衙役,一輪刑罰下來,逮出來四五個欺壓百姓幫着戴懋爲虎作伥的啰啰,其他人雖然也有摻和,但不算過分,便暫且饒了他們,命他們看守官吏,隻等廷尉府的人一個個嚴審過去。
當天晚上,從牢獄方向傳來的慘叫就沒停過,宋沅翻看着從庫房裏取來的地契輪轉冊子,心裏默默計算着趙地衙門手裏握有多少田地。
衛晏抱着新翻找出來的冊子進來,見她看的認真,沒忍住問道:“公子覺得這群人都有嫌疑?”
“趙地的郡守郡尉形同虛設,戴懋在這裏一手遮天,這些人吃的那樣糟糕卻沒有半句怨言,你就不覺得蹊跷嗎?”宋沅筆尖略微停了停,回答衛晏的話讓她的思路斷了一下,沉思了一會兒她才繼續動筆。
衛晏認真想了想:“是很蹊跷,吃的那樣差還能沒有怨言,他們圖什麽啊?”
“你有調查過他們的出身來曆嗎?”宋沅的思路又斷了,她幹脆停筆靠着椅背休息:“記得幾年前,朱先生曾向我提起過他的一位鄰居,出身平民家底也不豐厚,讀了幾年書便滿腔熱血想要報效朝廷,可惜時運不濟,走了多少路子都沒辦法獲得權貴垂青推舉,郁郁不得志。突然有一日,遇上了一位貴人,貴人慧眼識珠,認定他絕非池中之物有意栽培,他欣喜若狂,對貴人感恩戴德,跟在貴人身邊略擔了一個官職,便肝腦塗地,想着以此爲基石直上青雲。誰承想突然有一日貴人被問罪了,他不惜四處奔走爲貴人伸冤,求到了朱先生頭上,朱先生幫他細細打聽了一番才知道,那位貴人貪污受賄橫行一方,能瞞那麽久不被人背刺,靠的就是給一群報國無門的志士垂恩,讓他們爲自己所用,這樣的人不用給他們太過富足的衣食住行,他們會自己告誡自己,苦其心志方成大事,最後,朱先生的鄰居也下了大獄,死到臨頭了才知道自己到底犯了多大的罪。”
衛晏聽完愣了許久:“這這.那若真是有才學的人,豈不是要冤枉死?”
“你見過哪個有真才實學能堪大用的人會被人這樣愚弄?”宋沅翻了翻冊子:“這些不過是略讀了幾本書就覺得自己可以稱王拜相的愚貨罷了,世上哪裏有白吃的果子?他們幫着做賬歸檔的時候,會看不出來其中的貓膩?隻怕更多的是看出來了不說,怕得罪了貴人自毀前途,既如此,便算不得無辜了。”
衛晏不吭聲了,把冊子一本本整理好,豎起耳朵聽了幾聲滲人的慘叫,幹脆坐下來幫着宋沅一塊翻找記錄。
廷尉府的人不多,但效率還不錯,第二日傍晚,就将供述的罪狀都送到了宋沅跟前。
“這些人替戴懋隐瞞虛報了不少事,此次涉及田畝革新,廷尉大人有令在先,若與田畝革新有關,便交給公子處置,但是口供要送往京兆。”
宋沅細細瞧了瞧那些口供,不多,也就二十幾個人的,廷尉府的官兵抽絲剝繭的順着他們一個個的口供對照詢問,将他們幹的那點事全挖了出來。
僞造地契,造陰陽賬,瞧着口供裏的說辭,宋沅心頭直接一震,好家夥,犯得事還真不小,這不得填幾顆人頭進去?
“問的很清楚,有關田畝革新的地方我心裏已經有數了,另外的事便不歸我管了。”宋沅把口供上的東西牢牢記下就還給了他們:“不知戴懋要如何處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