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這些日子辛苦了,下官吩咐廚房,給大人炖一盅燕窩漱漱口吧。”官吏滿臉谄媚。
戴懋滿意點頭:“你去安排吧。”
他撂了草鞋,也不下地了,舒坦的往卧榻上一靠,眯着眼睡起了回籠覺。
清閑了兩日,确認宋沅等人已經離開趙地,吃席的請柬就送到了戴懋案頭。
衙門官吏吃着黍子飯和野菜糊糊的時候,戴懋已經半醉在紅樓酒席上了,美嬌娘左擁右抱,胭脂唇印映在他黝黑消瘦的臉上,憨厚肯幹的老農這會兒滿臉色欲情迷。
“還是戴大人有辦法,輕輕松松就把那勞什子的九公子弄走了,趙地可是他自己選的第一個地方,在這裏吃的虧,還當着那麽多人的面犯了錯,就算再去别處,也沒辦法趾高氣昂了。”
戴懋笑着揮揮手:“不過小小手段,實在算不得什麽。”
“朝廷要田畝革新,卻拿我們這些權貴做靶子,那個九公子,好好的富貴王孫不當,偏要來觸我們的黴頭,平日裏,王府可沒少拿我們孝敬的好處,如今翻臉不認人,想踩着我們上位拿功勞,世上可沒有這麽便宜的好事。”
“就是,平日裏爲了打點這些王孫,可沒少往他們府裏塞錢,他們的吃穿哪一樣不是我們孝敬的?過河拆橋吃幹抹淨這樣的事他們也有臉做出來,我們還談什麽仗義?”
他們埋怨兩句,又感激起戴懋來:“若非戴大人出主意,隻怕這些刀子就要砍到我們頭上來了,如今東西燒了,即便朝廷問起也能把罪責推到九公子身上,可謂是一舉兩得啊。”
戴懋笑的更暢快了:“這也少不了諸位的配合啊。”
他們推杯換盞,正是盡興之時,屋門就被人一腳踹開,屋裏的人全被吓了一跳,正坐的戴懋正要發火,就瞥見來人身上廷尉府的官服,衛晏也從旁邊站了出來,一臉幸災樂禍的看着他們。
踹門的官兵兇神惡煞,直接舉起令牌:“趙地郡丞戴懋,僞造地契,包庇權貴,幹擾政務,方才爾等所言皆以記錄,戴大人,随我們走一趟吧。”
屋裏的人都驚了,有些慌忙站起來就想撇清關系,可官兵哪裏會給他們半點機會,一揮手就進來了七八人,不由分說直接将他們按住,陪酒的嬌娘吓得驚聲尖叫,也被拖到了一旁。
戴懋坐在原地面色沉凝,他飛快的搞清楚狀況,看了眼官兵後滿臉嚴肅的起身,到了屋外瞧見衛晏,臉色更是難看。
衛晏噙着淺笑:“戴大人,請吧。”
戴懋惱怒的看着他,氣的手抖卻憋不出半句話。
紅樓的人都已經被吓住了,廷尉府的官兵把人都押到了外面,這才抱拳說道:“人我們就帶走了,至于如何處置,得等廷尉大人的吩咐。”
衛晏也抱拳:“辛苦了。”
送走廷尉府的人,衛晏立馬去了旁邊的酒樓,宋沅就在這裏,她坐在窗邊,親眼瞧着戴懋被帶走。
“公子。”衛晏上來報信:“他們嚷嚷的那些話都記下來了,雖然說的不清楚,可是地契造假是确實的,容不得抵賴,隻是要等司徒府核實之後,廷尉府才能做處置。”
宋沅托起下巴:“嗯,明日也該見見趙地的郡尉和郡守了。”
她來了這麽多天都不見這兩人,實在很蹊跷。
次日一早,宋沅就出現在了衙門,早起忙碌的官吏瞧見她無不震驚,雖然隻相隔兩天,但是宋沅失職導緻地契被燒,随後狼狽離開的事已經在衙門傳遍了。
“我要見郡守與郡尉。”宋沅說完就走向了明堂。
不一會兒,就來了兩個中年,一個看起來畏畏縮縮,另一個看起來木讷古闆,兩人一見宋沅就拱手作揖,連禮數都不對,旁邊的衛晏看的直皺眉。
宋沅留意到了他們的禮數,但并沒有在這個問題上浪費時間,直接問:“前幾日我在衙門,怎麽不見你們來拜見?”
他們面面相觑,互相推搡着想讓對方上前解釋。
瞧他們這副模樣,宋沅更是狐疑:“郡尉對戴懋平日裏的所作所爲可還清楚?”
她直接點名問,那個木讷的中年才站出來,說話的聲音甕聲甕氣,宋沅傾身細聽才聽清楚他說的是:“平日裏趙地的所有事務都是戴懋一手操辦,就連郡守和郡尉的職責也是他兼任,他們倆隻是擔個名聲,平日裏并不管事,所以并不清楚戴懋都做了什麽。”
這回答讓宋沅一時無語,去請他們的侍衛站出來說道:“公子,屬下是從他們家裏找到他們的。”
“家裏?”宋沅有點明白了,這些人應該就是花錢捐官買了個閑職,徒挂一個虛名,平日裏也不管事。
看着他們倆,宋沅頓時火氣不打一處來,雖然這種事她聽說過不少,但也是第一次遇見,瞧着他們畏畏縮縮的樣子,心裏打算讓他們倆暫時代替戴懋主管民政的想法也打消了。
這就是兩個吃閑飯的家夥,根本靠不住。
“郡尉。”她連名字都懶得問了:“你現在就帶人到戴懋屋裏,将他的東西都搬出來,召集衙門裏所有人都過來,好好看看他們的郡丞大人過得如何。”
要去搜戴懋的屋子?木讷中年一百個不願意,站在原地苦着臉一步都不挪,滿臉爲難的縮着腦袋嘟囔:“戴大人的屋子,下官怎好去搜?”
聽這話,他還是不知道戴懋被抓的消息。
宋沅深吸了一口氣穩住情緒:“戴懋僞造地契,已經被廷尉府拿下候審,如今由我主管趙地,讓你去你就去。”
木讷中年愣了一下,再也不叽叽歪歪,趕緊就出去了。
衙門的官吏衙役也被叫了過來,他們一個個衣裳簡樸面如菜色,一看就是平日裏被壓榨狠了的。
宋沅來到廊下打量着他們,等戴懋屋裏的绫羅綢緞和金銀珠寶全被搬出來放在衆人眼前後,她這才開口:“我大魏沒有虧待官吏的說法,戴懋貪婪,竟然蠶食到你們頭上,當真是枉費你們替他料理公務的一番苦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