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不是更讓人家有說頭?”
“總不能讓公子也跟着他們吃那種東西吧?”衛晏不服:“明擺着就是做戲,誰曉得背地裏都在吃什麽?”
宋沅趕緊搖搖頭:“誰說我要陪他們一起吃?不吃,我的意思是你讓廚子多做幾道好菜,明日飯點擺上去給所有人加點油水。”
衛晏先是沉默了一下,随後才點頭答應。
按照宋沅的吩咐,第二天的早飯,香氣撲鼻的幾道肉菜突兀的出現在了野菜糊糊和一盆黍子飯旁邊,還有一大筐饅頭也在旁邊冒着熱氣。
衙門的官吏衙役都還沒搞明白狀況,衛晏就帶着幾個侍衛拿了饅頭盛了肉菜坐下開吃了,見他們遲遲不動,立刻招呼:“我們公子說衙門口糧實在寒酸,身爲官吏衙役實屬不該,他沒辦法讓所有人都吃上米飯饅頭,但是即到了此處,就不能看着諸位這樣打發自己的肚子,所以自掏腰包置辦了這些,都先吃吧,田畝革新一事不是小事,總要吃飽了肚子才能幹活。”
說完,他繼續埋頭吃飯,他們的吃相實在讓人眼饞,剛開始沒人行動,但是香氣撲鼻的肉菜和白花花的大饅頭擺在眼前,誰還願意看難以下咽的黍子飯一眼,很快,拿饅頭吃肉菜的人就多了起來,所有人都狼吞虎咽的吃着。
衛晏不動聲色的觀察着他們的吃相,扭頭就來宋沅面前彙報了:“不像是裝的,有些竟然還吃壞了肚子,大夫說是太久沒吃油水,所以一下子吃的油膩消化不好。”
“好歹是個郡衙,吃的真就那麽差?”宋沅絕對不可思議,心思也不放在這裏了,看樣子,也不是故意吃的太差來算計自己了。
沒過兩天,收到她親筆手信的郡丞們都到了,戴懋每日下地勞作,并不知道這件事,等他夜裏回來才得知此事,一時間還愣在了門口。
“這麽重要的消息爲何不說?”他站在燈籠底下,臉上的神情被陰影覆蓋,凹陷的兩腮讓他看起來十分狠厲。
官吏吓得心肝一顫:“今日諸位大人到了小的們才知道的事,先前看他身邊那些侍衛進進出出,怕被發現也不敢跟的太緊,那些人十分警惕,略一靠近就把跟蹤的人甩了,根本拿不準他們的動向。”
戴懋暗暗惱怒,往前走了幾步又提醒官吏:“先前如何現在繼續如何,别漏了馬腳,明日找機會把送過去的地契要回來,若是要不回來就放火燒了,别留下把柄。”
“是。”官吏戰戰兢兢的答應了,可是一想到要去宋沅屋裏燒東西,他就心裏犯嘀咕,衛晏等人一看就不好惹,想要找到機會動手隻怕沒有那麽容易。
次日一早,戴懋換上了整潔的官服,一早就等着宋沅,其他郡丞陸陸續續起身到了明堂,大家客氣的打着招呼,也有恭維戴懋的,戴懋一一應了,從容淡定,沒有絲毫慌張。
很快宋沅也來了,她如今雖無确切的官職,但是手持金牌,又有太康帝的旨意傍身,這些郡丞不敢對她不敬,無不恭敬的見禮。
“都先坐吧。”宋沅率先坐下來:“如今正是農忙的時候,請諸位過來便是想要諸位都看看戴大人是如何親力親爲的,身爲郡丞卻能事必躬親,實在讓我羞愧,而且趙地不管是收歸田地還是分田租地都辦的很好,這些都離不開戴大人。”
她開口就給戴懋戴了高帽子,戴懋一臉謙卑連說過譽了,但其他人都還是恭賀了起來。
宋沅打量着他們的神色,郡丞都是要和民政打交道的,雖然不是人人都會像戴懋一樣親自下地,可是什麽時候适合耕種心裏也都是有數的,這一路走來,想必他們也瞧見了水汪汪的田地栽種地瓜秧的情況了。
“這一路上,我瞧見田地裏都是水,不知趙地這一季是打算栽種粟米嗎?”有人故意開口。
粟米苗和地瓜秧的區别可大着呢,宋沅不信他們會認錯,除非是故意的。
戴懋被問得一愣,剛要說話,旁人就把話接了過去:“粟米雖好,但是産量不高,今年樂平豐收,好些地方都在借鑒樂平的經驗,買了地瓜秧栽下去,聽說此物産量極高,已經在很多地方開始種植了。”
“我也聽說了,地瓜雖是粗糧,但是産量高能吃飽肚子,沒有比這更好的東西了,咦!趙地毗鄰樂平,戴大人爲何不種植地瓜秧呢?”
他們很想在宋沅面前露臉,所以搶着恭維後,才舍得把問題抛回給戴懋,戴懋這才開口:“田地裏栽的就是地瓜秧。”
“在水汪汪的田裏栽地瓜秧?那不是要把秧苗泡爛嗎?”
戴懋看向宋沅:“誰說不是呢,可惜田地收回的不及時,水利來不及修繕,前些日子接連幾天的暴雨,把田地都泡了,農時不等人,所以隻能求老天爺賞不賞飯了。”
他看向宋沅的眼神讓其他人一頓猜測,都等着宋沅說話。
“戴大人的顧慮的确有道理。”宋沅從容的看着他:“隻是有一點我不明白,既然是接連幾天的暴雨,那爲何院子裏的井水卻那麽少,連往年的青苔水痕都沒沒過?爲什麽溝渠裏的青苔會在太陽底下暴曬枯黃?田地裏都淹的水汪汪的了,溝渠裏卻幹涸成這副模樣,這不合理啊。”
她這一問,其他郡丞立刻明白自己被叫來是什麽用意了,一時間全都沉默着,剛剛還忙着恭維宋沅的人也臉色微變,再不敢把自己的那點小心思拿出來了。
戴懋目光一緊,看了宋沅許久才說:“公子不知,衙門這口井,隻在有一年暴雨水患時井水暴漲,井裏的青苔水痕也都是那幾次留下的痕迹,其餘年份,即便是暴雨,井水也不會上漲,至于溝渠,這便是另一個麻煩了,原先溝渠裏都是淤泥,田地裏水這才排不出去,那些淤泥也是公子來之前,下官才讓人清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