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問題也有,那就是沒錢興修水利。
入了夜,宋沅暫住在衙門,洗漱過後她将趙地的情況細細的羅列下來,随即就看着那幾行短短的文字出了神。
“趙地情況簡單,公子怎麽還發愁呢?”衛晏不是很理解:“沒錢興修水利又不是大麻煩,找朝廷要錢不就好了?”
宋沅看向趙地的地圖:“我雖然不懂風水,可是趙地地勢平坦,河流多,雨水多,子孫穴不是應該往山裏去嗎?怎麽會選在平地上?不怕棺材入土被水淹?五行缺水也不應該把祖宗放水裏泡着吧?”
衛晏被問住了:“那明日屬下去找個風水先生問問?”
“找當地的風水先生那不是白費功夫嗎?”宋沅繼續看着地圖:“秧苗不能被水泡,否則隻會腐爛,原本就已經耽擱農時了,若是腐爛了,那秋收無望,推說無法興修水利,所以田裏地裏都是水,可是幾日暴雨,溝渠裏的水卻不多,如果雨水已經多到可以浸泡農田,那溝渠的水流勢必急促,明日你親自去城外一趟,仔細觀察一下溝渠河溝的情況。”
衛晏也發覺了不對勁,立刻應了聲,天色未亮他就動身出去了。
宋沅則等着天光大亮才起身,随行的侍衛送來洗漱的水,她簡單收拾幹淨,戴懋就帶着衙役送來了一摞文書。
“公子,這是如今已經收歸衙門的地契,外頭的田地都遵照司徒府的指使劃分出來了,新的地契也正在歸檔,這些還請公子先過目。”
宋沅翻了翻,每一份地契都有上了年份的痕迹,隻是紙張摸上去卻脆的厲害,而且指腹擦過感覺也不太對,宋沅随意摸了摸鼻頭,果真聞到了一股苦澀的味道。
無疑,這些地契是新地契作假,紙張特意用東西泡過曬幹的。
“我會仔細看的。”宋沅并未當場拆穿他們。
戴懋繼續說:“那公子何時有空,下官再帶公子到下面的鄉縣看看。”
“不必,趙地情況簡單,隻是缺少銀錢修繕水利,這一點我會如實上報朝廷的,之後便不會在趙地耽擱太久,戴大人教化農耕辛苦了,若有問題,需及時向樂平郡丞請教,他會安排人替趙地解決的。”
戴懋一臉欣慰:“有公子這句話,下官就放心了,那下官就不在公子跟前伺候了。”
他退了出去,宋沅立刻坐下來翻看起地契,侍衛也幫着翻,縱使是習武之人,也會也察覺到不對勁了:“這樣陳舊的契書,合該聞起來有一股書籍的黴味才對,可是這個聞着雖然有黴臭味,但卻怪怪的。”
“你聞過書籍的黴味?”宋沅随口問了句,隻當閑聊。
侍衛卻認真回答:“屬下曾經幫世子爺收拾過書房,裏面的書堆得時間長了,需要晾曬,所以對陳舊書籍的味道很熟悉。”
宋沅笑了笑:“他們戲耍我們,就配合着他們吧,瞧瞧都有哪些招式等着。”
侍衛點頭表示知道了,也不再言語契書不對勁。
午後,衛晏回來了,他用紙包了些東西回來,在宋沅面前打開:“屬下去周圍的溝渠裏都看過,水位明顯是下降的,溝渠邊還有青苔,有些青苔都被曬幹了,這幾日的太陽不大,不該如此才是,所以屬下刮了些回來。”
宋沅仔細瞧了瞧:“這幾日雖然有雨水,但是雨水不多,不足以浸泡田地,看樣子,他們是故意把溝渠的水灌進田地裏,然後再故意栽種秧苗。”
“公子是親自來看過的,他們推說水利來不及修繕所以如此,若是公子麻痹大意被糊弄了過去,那等秧苗泡死,那公子可是渎職之罪。”衛晏已經把這些線索理順了。
宋沅看着那些東西一事沒有吭聲,地契是假的,沒錢修水利也是假的,犧牲趙地百姓的秋收來算計她,這代價也太大了,那誰會這麽做呢?
太子?他有前科,不是不可能,可是如今他隻需要幫着宋時好好的完成田畝革新的事,那東宮就已經占據上風,他實在不必多此一舉來給自己使絆子。
“趙地是一個很好的标杆,周圍郡縣都該以趙地爲榜樣才是。”宋沅有主意了:“帶着我的手信,将周圍郡縣的郡丞全部請過來,讓他們好好向戴大人讨教經驗,速去。”
侍衛應聲,立刻就出發了。
衛晏心裏着急:“秧苗下地,農時已經被耽擱了,公子要不要提前去書朝廷備案,以免被他們反咬一口?”
“自然是要的。”宋沅看着那疊地契:“将這些全部送去京兆,互相勾結,連地契都敢僞造,送上門的腦袋,不收白不收,不死幾個人,是漲不了記性的。”
衛晏明白了,立刻把地契都裝起來,等宋沅寫好文書,立刻讓人送了出去。
借着看地契的由頭,宋沅耽擱了兩三日,戴懋每日天色不亮就下地去了,一直到深更半夜才回來,滿身泥濘,渾身上下都透着勞作後的疲憊,宋沅在他吃飯的時候特意去看過,簡簡單單一碗黍子,就着醬菜硬生生噎下去,看着就毫無胃口。
再看看自己面前的細糧和精緻小菜,宋沅若有所思:“衙門隻有一個廚房,廚子每日給我做飯的時候,衙門的廚子也每日給他們做飯,這樣大的差别,你說衙門裏的官吏衙役對我們會不會有怨言?”
“自然會啊,他們可不管公子的吃住都是王府出錢,半點不占他們的便宜。”衛晏也在一旁吃着,他不能和宋沅同桌,飯菜也不如宋沅精緻,一碗糙米配兩個大饅頭和一碗肉一碗菜,饒是如此簡單,也比衙門裏其他人吃的好多了。
宋沅撥弄着碗裏的米粒:“對我有怨言,那若他們的算計真的成了,整個衙門的人都會是人證,到時候,可以再給我加一個吃穿靡費的罪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