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事任重道遠,可不是一年兩年就能成功的,安先生不是都說了需要幾代的耕種挑選才能提高産量嗎?而且種植的東西需因地制宜,盲目的模仿樂平得不償失。”宋沅聽見外頭有哭鬧聲,立刻豎起耳朵認真聽。
衛晏推開車窗,哭聲就更大了,隻見茫茫雪地裏,是一行送葬的隊伍,十幾個漢子手拿鋤頭棍棒對峙,雙方争得面紅耳赤,身邊有一座墳茔,還停着一副棺材。
“去問問怎麽了。”做郡丞久了,宋沅多管閑事的毛病已經改不了了。
跟車的衙役立馬沖過去問,很快,對峙的雙方就跟了過來,知道是郡丞大人的馬車,也不管嚴寒,立馬跪下求做主。
宋沅隻得戴上雪帽下了馬車:“今日除夕,怎麽這樣喧嘩?”
黑瘦漢子氣呼呼的開口:“郡丞大人做主,這塊田地是小人租下的,上個月,他們家老父親沒了,說是請人瞧了風水,當埋在小人家的地裏,小人想着都是鄉親也就答應了,當時說好的,被占的地方沒辦法耕種,到了收成的時候,由他們家補給小人一挑糧食,因着他們家事急,所以沒有留下文書,小人等他們家辦完事老人下葬了之後,找村長讓他們家寫文書立字據,他們家卻死活不認,還讓小人有本事就把人挖出來,前幾天他家老母親也沒了,還要葬在小人田裏,小人自然是不許的,兩座墳占了地,耕種的時候麻煩不說,他們家祭拜的時候還要踩小人的莊稼,一挑糧食都不夠。”
“大人,這麽小塊地方怎麽能收一挑糧食?他就是存心占便宜,趁着小人家裏父母離世,故意爲難小人。”黑壯漢子反駁的理直氣壯。
黑瘦漢子更生氣了:“舍不得給,那你當初别答應啊,答應了又不作數,若不是鄉親鄰裏,你看我挖不挖你爹的墳。”
“你敢動我爹的墳,我就掀了你家的房。”
他們倆吵吵着又要動手,衙役厲聲呵斥了幾次才把他們壓住。
宋沅已經聽明白了,這事明顯就是黑壯漢子家不占理,可是他家幫手那麽多,一個個都是強壯漢子,在村裏一定是橫行霸道的主,即便真的有文書,他們家也不會如約把糧食給黑瘦漢子的,而且,黑瘦漢子也沒膽子真的動人家的墳。
“本官明白了,本官且問你,你們家的田地在哪?”宋沅看着黑壯漢子。
他疑惑的眨了眨眼,指着不遠處:“那塊田地就是小人家租下的。”
好家夥,放着自家的田地不用非要埋在别人家。
“挺近的,這樣,你們兩家換一換吧,本官記得這裏的田地大小差不多,你父母埋在自家租下的田地裏也能九泉安穩。”宋沅做了決定:“你們可有意見?”
黑瘦漢子雖然不情願,可是一番計較後還是快嘴回答:“小人沒意見,任憑大人做主。”
黑壯漢子卻十分不樂意,兩座墳能占不少地方呢。
“來人,現在天色還早,叫上他們裏長,現在就去縣衙造冊換地,别誤了老人家入土。”說完,宋沅就上車了。
兩個衙役留下,要帶兩人去找裏長,黑瘦漢子雄赳赳氣昂昂,把自家兩個兄弟叫了過來,也不去攔着人家入土了,黑壯漢子很不情願,卻懾于衙役不敢不去,拖拖拉拉的還是被催促着離開了。
“屬下這算是明白爲什麽村頭嚼舌根的人多呢。”衛晏把頭縮了回來:“就這半個月的見聞,換做屬下去村頭坐着都能嚼上小半年。”
宋沅被他說樂了:“除夕後,還得再四下走一趟看大雪有沒有凍死麥苗,希望别這麽多事了。”
“田地都是劃分好的能有什麽事?”衛晏說的很順嘴,隻是這話他自己都有些不信,兀自想象了一下,臉色就難看了起來:“要是真有,算屬下沒說。”
他們回到衙門時天色已經黑透了,落雪越發的多了,地上積了厚厚一層,踩在上面‘嘎吱’作響,宋沅又累又困,隻想趕緊吃了東西睡一覺。
進了屋,炭盆還沒燒起來,屋裏涼飕飕的,她也不敢脫掉大裘,衙役很快就送來的炭盆,剛燒起來還不算暖和,好在他們還送來了熱水,宋沅本想沐浴,可一瞧天色也懶得折騰了,洗洗臉把腳泡上就安逸的靠在了椅子上。
衛晏把炭盆燒的火旺,又給湯婆子灌滿熱水提前塞進被窩,正要去給宋沅找吃的,就有衙役送來了,仔細一問才知道,是霍英吩咐的,知道他們今日應該會回來,所以讓廚房提前準備好熱湯熱菜,好讓大家都吃飽了再休息。
天色已晚,宋沅也不想去打擾他了,就想着明日再道謝,擦了腳挪到炭盆邊坐下開吃,衛晏等人也趕緊去吃飯。
吃飽喝足,身上也暖和了許多,宋沅趕緊換了幹淨的衣裳鑽進被窩,聽着外頭的風雪聲很快就睡着了。
次日一早,她神清氣爽的起床,開了門讓衙役進來燒炭盆,自己則跑去外頭伸了個懶腰,然後順着遊廊溜達了兩圈,這才回來洗漱。
年節時休沐,算是難得的清閑,念着昨晚的事,她把順路帶回來的點心拎上,繞去隔壁找霍英道謝,剛到院子門口,就聽見穆凜的讀書聲,大冷天的他們不在屋裏待着,兩人一大清早就聚在院子裏讀書,看起來興緻很不錯。
宋沅知道自己的斤兩,詩賦不是她的強項,進去了也是影響人家,所以她果斷走了,帶着點心出城去找安舟時。
她記得安舟時說,除夕要吃餃子,雖說不知道餃子是什麽,但這會兒去找他,應該可以吃一頓嘗嘗。
而且,她也需要好好問問大雪會不會凍死麥苗的事,雖不求這一季麥子可以豐收,最少不能顆粒無收,否則,她是沒辦法和朝廷交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