縣丞回答不上來了,裏長忙道:“大約二裏地。”
二裏地其實不算太遠。
“那就選地勢平坦靠近山腳的地方修一方蓄水池,雖說挑水澆灌辛苦,可是以樂平的季節來看,冬日落雪,三月雪化,七月雨季,旱季滿打滿算便是四五六三個月,雪水儲存不了三個月,隻怕是修了也是幹涸着,雨季儲水也是枉然,你們覺得呢?”
他們認真想了想,幾人商量了一下,覺得可行,此事也就暫且定下了。
縣丞收起圖紙:“另外還有一事,因着衙門給沒有男丁的門戶也分了土地,讓許多百姓都生出了意見,有人家中男丁很多,說是田地過少,想要多要幾塊。”
“男丁很多?都是孩子嗎?”宋沅覺得這事聽着不對勁。
縣丞搖頭:“一對父母,五對夫妻,十來個半大孩子,它們原有兩晌地,後又承租了兩塊良田,開荒了一小塊地,但這些田地并不能喂飽全家,先前,全靠在富紳家裏做工養家糊口,如今隻是種地,田地過少養活不了全家了。”
“嘶~難道他們不知道承租良田都是按照門戶來承租的嗎?爲何不分家呢?”宋沅不明白了。
知曉情況的裏長說道:“他們家做主的老父母強勢,不許兒孫分家,所以一大家子現在都還在一塊過日子,承租良田的時候,小人去勸過很多次,他們執意不分家,說是父母尚在沒有分家的道理。”
宋沅無話可說了:“規矩是早就定下了,每戶最多承租兩塊地也是定下的,沒有開先例的可能,他們若是覺得不夠全家吃就去開荒,開荒多少都是他們自己的。”
她拿定主意,縣丞也就不着急了,裏長也知道怎麽去應付了。
次日一早,宋沅繼續去别的縣繞,等她返回郡城衙門已經是冬月了,所有的工程都在收尾的階段,經官吏核算,籌措的十七萬兩銀子還剩點,宋沅也讓他們全換粗糧分發給民夫讓他們帶回家,算是出力的工錢了。
待樂平水利竣工後,宋沅上折京兆,細說了分田承租和修繕水利的事,同時送到京兆的還有一份紡織機的圖紙,她坦白自己爲了換取小麥種子,所以命人改良了紡織機賣給客商,由客商将紡織機帶往南方一事。
收到奏疏,太康帝自己聽了還不過瘾,還招來三公一同聽聽這份奏疏。
“這才是實打實的做事。”太康帝心情很不錯:“看來樂平如今欣欣向榮啊。”
三公将奏疏傳閱後,心情與太康帝差不多,司空笑着說道:“南方絲綢價貴,九公子此舉,算是給南方絲綢紡織一事添了把火了。”
太康帝笑而不語,或許旁人隻當宋沅是爲了換種子才這樣做,可他明白,宋沅這是想弄垮南方的糧産,隻是這個想法好雖好,力道卻是不夠的,不過如今也不必多加解釋。
“皇上,大魏百姓很小種植小麥,樂平這樣大費力氣,若是”司徒有些擔心。
太康帝輕敲着扶手說道:“宋時說,樂平那位種出地瓜的先生是個極懂農耕的高人,先前到樂平去瞧的人都把各自的司農官吏留在那學習了幾個月,這次種植小麥也是那位先生提出的,想必是極有信心的,具體如何,明年五月不久知曉了嗎?”
他們細想覺得也是,現在着急并沒有半點用處。
“皇上可想見見這位先生?”禦史大夫主動問,他對宋沅這些舉動實在佩服,也很好奇這個盡心盡力幫她的先生是何方神聖。
太康帝擺擺手:“不見了。”
宋沅在奏疏上從未提起過的人,擺明了就是不願意讓太多人知道他的身份,太康帝沒那麽不識趣。
“田畝政策革新一事,你們三公議的如何了?”太康帝抿了口去火的清茶。
司徒猶豫了一番才開口:“據查,權貴利用朝廷賣地占用耕地剝削百姓一事十分嚴重,田畝改革勢在必行,太子殿下非常支持,對那些查實的權貴官吏并未包庇,隻是具體如何改尚在商議,臣等認爲樂平就是一個很好的範例,但是成效如何,隻怕還得等着看明年秋收才知。”
“太子非常支持,那中山王呢?”太康帝故意問,中山王到現在都沒有任何表态,顯然是并不支持田畝改革。
“王爺覺得權貴們是花錢買的地,并沒有強取豪奪,算不得大罪。”
花錢買地并沒有強取豪奪?這個說法與爲樂平富紳申辯的說辭有何不同?
“這個時候了,他都沒想明白這件事的迫切性,當真是武夫思想。”太康帝失望透頂:“他兒子在樂平費心費力,他反倒拖起了後腿。”
三公都不敢言語,中山王此次的決策失誤太大,極有可能扭轉他在太康帝心裏的地位,到是太子,不僅沒有包庇,而且非常積極的參與了田畝革新一事的商議,獲得了很多官員的好感。
“皇上,臣聽說,東宮四爺已經返回地方,有意模仿樂平,爲田畝革新一事出力。”
太康帝一言不發,東宮此次的反應很不錯,讓他這些日子看太子都順眼了很多,隻是中山王的反應實在讓他失望,一個不肯爲百姓着想的人,叫他如何放心把天下交付?
三公走後,太康帝靠着龍椅心事重重:“那孩子算是徹底把他爹得罪咯。”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隻怕九公子覺得利害這麽明顯的事,王爺會支持他呢。”
太康帝又把奏疏拿起來,常德注意到他的動作也不敢說話,他心裏明白,太康帝特意讓三公過來瞧這份奏疏,就是想讓他們知道宋沅的能力,也好讓他們日後護一護宋沅,但帝王心思不能随意猜測,所以即便心裏清楚,他也隻能沉默。
“你且留心一件事吧。”太康帝放下奏疏,看看公侯家中是否有年方十二三歲的姑娘,要端莊得體,人品貴重的。”
常德微微詫異:“皇上是想爲九公子指婚?”
太康帝顫顫巍巍的起身:“親爹靠不住,朕總要給他找個靠得住的嶽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