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晏十分不解:“公子,你不是想受賄吧?好端端的告訴他們你想置田做什麽?你要真想種地,屬下明日就替你買上百八十畝,犯得着和他們打交道嗎?”
“總要把我拖下水了他們才能信任我啊。”宋沅很淡定:“我猜,他們會以我的名義去買地,你盯緊點。”
衛晏不敢大意,認真應了下來。
他們回了衙門,傍晚時,黃越幾人也都回來了,他們把郡城周圍的田地情況都仔仔細細的記錄了下來,看着記錄的情況,宋沅眉頭不展。
樂平郡下轄五個縣,這還隻是郡城周圍的情況,這麽多的田地被用作放牧,其他縣的情況隻怕更嚴重。
這麽好的土地被用作放牧實在太浪費的,但朝中至今都沒有一條針對樂平這種情況的強制法令,可見朝廷是指望不上了。
冥思苦想了許久,外頭已經天黑了,宋沅起身去找穆凜,穆凜還在處理公文,他身爲郡守,軍政一把抓,事情是最多的。
“穆大人現在可方便?”宋沅敲開了他的門。
穆凜也累了,放下公文請她進來,自己也正好歇歇:“郡丞大人有事?”
“穆大人别這麽客氣,稱呼我宋大人就好。”宋沅坐下,掃了一眼他桌上的公文,對他多了幾分同情。
真慘呐~
穆凜卻一本正經的搖頭:“官職稱呼以最高稱呼,宋乃國姓,貿然稱呼不妥當,還請郡丞大人見諒。”
“好吧。”宋沅也不想在這種小事上計較:“我來是想問問穆大人,我朝對開荒可有定量章法?”
穆凜認真一想:“我記得沒有,不過,事關律法,問霍大人或許更合适,隻是他今晚不在,可能要等他回來才行,郡丞大人想要開荒?”
“嗯,我仔細看過郡城周圍的情況了,連片的田地都用作了放牧,這情況已經影響到了糧産,朝廷卻三年都沒有強制的法令,所以我猜朝中有人不願動這些富紳,隻能另想法子了。”
穆凜點點頭:“郡丞大人說的有理,隻是開荒并不容易,許多山林都是私有的,總不能爲了種糧把樹砍光,那些稍稍平坦些的地方都已經爲人所有,真正可以開荒的地方不多,而且,百姓手裏有田也得等一年才有收成,這一年裏靠什麽活命?許多人都撐不過去,最後還是隻能賣了田地。”
“這個倒不難,我有個法子,隻是需要郡守大人幫忙。”宋沅默了默:“樂平郡有五千兵馬,這些兵馬隻用于剿匪鎮壓,如果照現在這個架勢下去,隻怕五千兵馬根本不夠,所以我想,由衙門作保兜底,鼓勵百姓開荒,同時要求樂平兵馬自己耕種,士兵自己開荒耕種的糧食不必上交稅收,直接分發到各家,穆大人覺得如何?”
穆凜立刻就否了:“這怎麽行?士兵是用來剿匪和鎮壓叛亂的,又不是屯田兵,怎麽能用來耕種?”
“爲何不能?樂平的匪患不嚴重,如今也沒有叛亂需要鎮壓,那就該把五千壯勞力用在農耕上,隻要糧食的産量上來了,匪患和叛亂自然也就沒有了。”
穆凜還是不同意:“士兵都去種地了,誰來守衛樂平?”
“拿起刀槍上陣殺敵,放下刀槍田間耕作,這并不是難事,放着五千吃軍饷皇糧的壯勞力不用,指望一群吃不飽肚子瘦骨嶙峋的農夫提高糧産,這不是天方夜譚嗎?”宋沅也急了。
“強詞奪理。”穆凜也急了。
宋沅強壓住心裏的怒火:“我知道五千兵馬是樂平主力,不能用作屯田兵使,可是如今樂平最大的危機就是糧食,能夠用汗水解決的問題,就不必再去拼命,百姓溫飽不足,鬧匪患和叛亂是遲早的事,如今可以把這兩個危機扼殺,爲何不試一試呢?”
穆凜也壓住脾氣:“若是耕種期間有暴亂怎麽辦?”
“那就分批次,幾人爲一組,開了多少荒地種出多少糧食全憑自己,如何安排由軍中決定,種地是不需要日日夜夜守在地裏,并不耽誤他們保衛樂平。”
她早就想好了才來找自己,這哪裏是商量,分明就是通知,穆凜的脾氣要壓不住了:“開荒就要修渠,錢從哪裏來?”
“隻要你答應,我來籌錢。”宋沅說的肯定。
這越發讓穆凜看不起她了,下意識的覺得她要找家裏要錢。
“我得與軍中的将軍們商議商議。”穆凜找了個借口。
宋沅看着他:“好,還請穆大人商議的時候通知一聲,我也想去聽聽。”
她這态度擺明了不信任自己,穆凜的臉色當場就沉下來了,宋沅卻不在意,大大方方的起身告辭。
次日天色未亮,宋沅起身帶了黃越一塊到街上溜達,兩人在街角的小攤吃了東西,順便看了看一大早就忙着做生意的百姓。
“公子和穆凜談的如何?”
宋沅搖搖頭:“他認爲守城主力不應該用作屯田兵,所以很反對讓士兵去開荒。”
“穆凜反對的主要原因,是擔心士兵不會接受吧,這些用作主力備用的士兵都是奔着軍功去的,讓他們去種地他們自然不肯,如果處置不當,隻怕會引起軍中嘩變。”
宋沅愣了一下,認真問:“即便是保證他們所得的糧食都會送到他們家裏也不行嗎?”
“誰能保證他們的家人一定能收到糧食呢?誰能保證到手的糧食不會打折扣呢?”黃越問:“戰功可以換來榮華富貴,但種糧不會,說直白些,如果真的因爲缺糧而鬧了匪患和叛亂,那可是他們建功立業的大好機會,他們爲什麽要将建功立業的機會抹掉?”
這個說法讓宋沅一時愣住,她摸着下巴沉思起來,趨利而往是人的本性,她的确将這一點忽略了。
“或許公子可以和穆凜重新談談,普通士兵都是貧寒出身,他們或許會支持公子的想法,但能決定這件事的卻是軍中上層,這些将軍吃穿不愁,是不在乎百姓死活的。”
黃越的話讓宋沅再次沉思起來,也明白樂平糧産低的症結所在,不僅僅是富紳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