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淳立馬說道:“皇上能讓沅兒回來,這一點就足以讓外人信服,前頭的準備并沒有白費,父王可以放心了。”
中山王微微點頭,再次問:“你見到外頭那些人了?”
“見到了,孩兒告訴他們是皇上讓孩兒回來的,父王的病情自有太醫診治,讓他們不必擔心。”宋沅并不敢撒謊,這王府裏到處都是耳朵眼睛,她怎麽說的怎麽做的,等下就會有人來告訴中山王,她也沒必要撒謊。
中山王這才面色欣慰了幾分:“應付的不錯,聽你母妃說,那日是你攔住,不讓人立刻就動那個胡大夫的?長進不小,遇到事不要驚慌,沉着應對才能想出最好的對策。”
“是,孩兒受教了。”
“他們可都交代了?”這話是問宋淳的。
“受了刑已經交代了,麗秀與麗春并非眼線,她們想要離開王府,但盤纏不夠,所以麗春尋了好幾次機會偷偷出門便賣首飾衣物,由此被盯上了,對方許諾可以幫她們姐妹倆離開,并許以重金,麗秀得知後立刻應下了此事。”宋淳說的很詳細,事關王妃,他自然不敢大意。
中山王臉色難看:“賤人。”
宋淳忙道:“胡庸也交代了,他原是淑儀府上的大夫,這次是被特意安排進來的,隻要他一口咬定父王不是中毒,拖上一兩個時辰,就可以讓父王毒入肺腑,那碗補氣茶裏面有人參,是促發藥性的東西,一旦毒入肺腑,藥石無靈。”
宋沅算是長見識了,人參會激發藥性這事她還真是第一次聽說呢。
“母妃識人不清,招了這等陰險小人進府,險些害父王性命,還請父王恕罪。”宋淳忙替沈氏求情。
中山王擡了擡手,往宋沅瞧了一眼,說道:“你不必在我跟前照顧,多去陪陪你母親吧。”
知道他有事要背着自己商量,宋沅從善如流的告辭出來。
她又跑了趟頤園給沈氏請安,然後才去找小沈氏,在自己母親面前,宋沅自在多了,吃着小沈氏新做的點心說:“母親,剛剛大哥說,那對姐妹是爲了離開王府,才被人抓住機會用重金賄賂答應下毒的。”
“嗯。”小沈氏對那對姐妹的興趣不大,這樣的可憐人天下多的是,不新鮮。
宋沅也就沒往下繼續這個話題了,轉口說道:“現在父王生病的事情已經鬧得很大了,等皇上召見霍英之後,我也是時候去找梁鶴了。”
小沈氏什麽也沒說,隻是點了點頭。
入了夜,太華殿西偏殿裏空無一人,常德隻留下了太康帝面前的兩盞蠟燭,随後就退到了不遠處,太康帝盤坐在矮榻上,雙手攏在一起,似在假寐。
此時,一旁的門被人推開了,一身白袍的大巫織焰緩步進來,到了太康帝面前,他才微微彎腰。
“中山王病的突然。”太康帝喃喃自語:“朕心裏實在不安。”
大巫織焰靜靜的聽他說完,這才開口:“王爺命裏有此一劫。”
“能過嗎?”太康帝心裏沒底,歲數漸大,他也害怕白發人送黑發人了。
大巫織焰靜默了片刻:“這個劫不難,劫難浮于表面,隻要身邊的人仔細,就能平安度過,反之就是死劫。”
太康帝心裏一突突,沉默了起來。
“皇上,在下今日蔔算,卦象有異。”大巫織焰席地而坐,将手裏的玉牙簽子丢在地上:“隻怕是有煞星沖撞大魏國運。”
這話說得常德臉色一變,太康帝半磕着的眼也跳了跳,他的眼皮緩緩擡起,被皺紋包裹的眼睛依舊透着銳利的精光。
“說。”
“主富貴權勢的一卦星象異變,正緩緩接近紫微帝星吸食帝星氣運,此卦警示,有心懷不軌者将成爲皇親國戚,成皇室内亂虛弱,觊觎朝綱。”
太康帝看着地上的玉牙簽子,許久才問:“将成爲皇家國戚?”
他心思百轉,仔細思考着大巫織焰的話,皇室内亂無疑就是指奪嫡一事,加之中山王突發惡疾,若他挺不過去,那中山王府便是群龍無首,虛弱之說,隻能是子孫相殘,而此人能趁亂謀利太康帝心裏有人選了。
“此人命格如何?”他語氣低沉。
“主富貴權勢,是極好的命格,乃權貴王孫。”
太康帝心裏徹底有數了,當晚,急召霍英。
大晚上的宣自己入宮,霍英并不知道是爲了什麽,一路上心都懸着,來宮門口接他的内侍在前頭提燈引路,長長的宮巷前頭是無盡的黑暗,這段路走的,霍英覺得比平時都要慢些。
到了太華殿,常德已經等着他,推開西偏殿的門後示意他進去,自己則外頭守着。
殿裏昏暗,借着微弱的燭光,霍英才看見盤坐着的太康帝,他弓腰低頭,垂垂老矣,像一座将要腐朽的木雕。
“皇上。”霍英心裏閃過千百個猜測,仍舊猜不到這麽晚了召見自己是做什麽。
太康帝暮氣沉沉的聲音響起:“你手裏都握着梁鶴什麽案子?”
霍英微微詫異,飛快的想了想才敢開口:“城陽郡的防疫時,梁鶴爲遮掩太子應對不當,将上百災民驅趕至一處毀屍滅迹,前戶部主簿被殺也是梁鶴主使,還有去年軍饷被劫一案,也是梁鶴策劃主導。”
“這麽多案子,爲何還能縱容梁鶴到今天?”
霍英忙跪下:“臣有罪,因這些案子并不簡單,所以不敢貿然上報。”
“不簡單?是他背後的勢力不簡單吧。”太康帝冷哼:“朕允你在廷尉的位置上待着,便是要你将危及大魏的蛀蟲統統抓出來處死,不是讓你替人遮掩的。”
“臣知罪。”
太康帝闆着臉,他一聲不吭,就連呼吸都極輕,靜谧昏暗的環境讓人極度不安,霍英有預感,他要震怒了。
“昭甯與梁鶴退婚之後,就将他問罪收押,按律處置。”
按律處置,以梁鶴做的這些事,隻有死路一條。
霍英不過稍稍猶豫就領了旨,雖不知爲何太康帝會對梁鶴起殺心,但梁鶴的确不是無辜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