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這一次刺殺又是放過,老練的刺客是不會留下一絲生存機會的,宋沅這次又是險險的撿回一條性命,這也太巧了。
霍英百思不得其解,盯着老師留下的卷宗,指腹擦過上面一處被擦掉的墨痕。
那是張岱徹查皇莊一案後寫下的起因,但後來被人塗抹去了,如今已看不清當年在此處記下了什麽。
時至今日,霍英依舊記得當年的情形。
皇莊被屠,天子震怒,要求廷尉府一定要揪出兇手嚴懲,老師不眠不休多方查找了兩個月後,終于有了眉目,結果在看完口供後突然痛哭流涕,還把自己關在書房破口大罵,誰也不知道他查到了什麽,更不知道那些口供上寫了什麽。
霍英隻記得老師在奮筆疾書寫下卷宗,之後猶如一個視死如歸的戰士,拿着卷宗連夜進宮,出發前留給他的最後一句話,隻有八個字‘喪心病狂,可笑至極’。
霍英參不透這八個字嘲諷的是什麽,但也知道能讓老師如此破防的案子,緣故必定不會尋常。
他原以爲老師進宮後,便會真相大白,誰知卻傳來老師下獄問罪的消息,他多方打聽後得知,老師将卷宗呈上後,被直接下獄問罪,自己作爲學生也被牽連,在牢獄中受盡折磨,不久,老師自盡的消息傳來,自己也被發配流放。
霍英是斷斷不信老師會自盡的,而且那日看太康帝的反應,他顯然是并不知道老師呈送的卷宗上寫了什麽,當時太康帝身體不适,所有的折子都積壓着,但動手的人連積壓幾日都不敢,分明就是怕極了老師的那份卷宗。
因太康帝并未交權,能接觸奏疏的人很多,除了太子還有三公,還有内侍,對象太多以至于完全沒辦法細查當年是誰看見了那份卷宗。
老師一生公正廉潔得罪了不少小人,他們落井下石,以妖言惑衆的罪名将老師下獄,在大魏能與妖言惑衆扯上關系的隻有巫蠱咒術,所以老師連翻案申辯的機會都沒有。
可惜老師當年收集的所有證據都被銷毀了,就連卷宗也被抹去了重要的信息,如今想要重查,難度不小。
他看着木闆想了一夜,手邊的蠟燭都燃盡了也沒有頭緒。
“大人。”官吏推門進來:“渭庭侯府梁世子來了。”
梁鶴?他這會兒來,隻能是爲了侯夫人被殺的案子。
霍英這才動了動,到門外的水缸裏掬了捧水洗洗臉,這才去見他。
梁鶴還在孝期,面色十分憔悴,經此一遭牢獄之災,先前那股子冷傲氣被消磨了大半,但面對霍英時,還是端着自己那份矜貴驕傲。
“世子爲何而來?”霍英并不想和他繞彎子。
梁鶴的姿态很低,抱拳道:“我來是想請問霍大人,我母親的案子可有眉目了?”
“世子節哀,令堂的案子還在詳查,動手之人似爲仇殺,但經廷尉府再三詢問,貴府都一口咬定侯夫人并未與人結仇,所以實在難尋嫌犯。”
梁鶴臉色越發難看:“霍大人的意思,是我們不配合廷尉府調查,所以案子才耽擱下來了?”
“廷尉府查案也是需要證據的,貴府不能提供證據,那自然都要靠廷尉府自己去查,隻是,事涉後宅,想要查清楚并不容易。”
他這麽說,梁鶴聽了更生氣:“我母親安養于後宅,能結什麽仇以至于讓人這般殘忍的對她?”
“或許不是侯夫人結的。”霍英意有所指。
梁鶴頓時一愣,目光呆滞了許久後勃然大怒:“胡說八道,我行事堂堂正正,怎麽會與人結仇?”
霍英并不反駁,隻是靜靜的看着他,語氣平淡:“如此甚好,因着沒有嫌犯,查案的進度會有所耽擱,還望世子耐心等待。”
“等多久?”梁鶴的耐心很差:“還望霍大人給個準信。”
霍英想了想:“皇上對皇莊的案子十分在意,下了谕旨要盡快徹查,所以廷尉府的人手要以皇莊的案子爲先,皇莊的案子查出眉目了,才能細查令堂的案子。”
這話聽着就讓人生氣,梁鶴馬上就要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氣了,忍了又忍才問:“聽說那日,廷尉府的人是瞧見刺客模樣的,還請霍大人告知,刺客身量模樣,容在下先去查找。”
“是個身手矯健的少年。”霍英并不隐瞞:“至于容貌,沒人看見,不過此人逃竄時很有章法,能在廷尉府的圍追堵截下脫身,對京兆應該十分熟悉,且箭法極其了得。”
梁鶴腦子裏閃出的第一個對象就是宋沅,但他很快就否定了。
縱使回到王府的宋沅有武師的調教進步很快,可她本質上還是柔弱的,箭法這種需要經年累月練習的東西,幾個月的時間是不可能練成的,而且她對京兆也不熟悉。
“多謝霍大人。”梁鶴起身就要走。
霍英叫住他:“世子留步,本官也有一事想要請問世子,先前跟随在世子身邊的女子有三個,不知另外兩人去哪了?還望世子莫要遮掩,這很有可能與令堂的事有關。”
提及自己的母親,梁鶴心裏便是一痛:“一個失蹤了,我也不知道去哪了,另一個.”
梁鶴猶豫了,雖然他能感覺到管雁對自己的感情不如先前那樣真摯專一了,可她如今能讓太康帝親自派人去探病,足以證明她很得太康帝喜歡,若是現在暴露她,實在浪費。
“另一個怎麽了?”霍英追問不休,他對另一個突然去向成謎的姑娘,很感興趣。
梁鶴想明白了:“另一個被我母親攆走,下落不明。”
“看來外頭的傳聞都是真的了?”霍英似笑非笑:“不知是哪家姑娘,竟然能做出與世子私奔的事。”
他的問題太刁鑽,梁鶴根本不想回答。
霍英卻不依不饒:“私奔可是有辱家門的大罪,即便姑娘回家了,也難逃一死,家裏必定也咽不下這口氣,很難保證不會報複,世子若想查明令堂的死因,還請如實告知,當然,若世子視姑娘清譽高于令堂性命,也可以不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