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沅思付許久，十分嚴肅的回答：“母親，若是東宮倒了，我們幾兄弟的暗鬥就會登上明面，我雖年少，卻也在提防之列，他們如何會放我安穩的待在别處？若是王府倒了, 憑我一個地方官，自保尚且不能，又如何保護你？”
周野那天随口一句的話她到現在都記得，心裏憤怒又恐懼，生怕那樣的事真的發生。
她不像是在說氣話，小沈氏拉着她的手也松了些力氣, 一直以來，她都隻希望宋沅安穩活着, 不願意她摻和任何争鬥, 所以縱容王妃溺愛宋沅，讓中山王也對這個孩子不那麽器重上心，可現在，宋沅不願意再這樣了。
“你到底不是男兒，走了這條路，日後可怎麽辦？”小沈氏不能心安，就因爲一個谶語，就害了她尚未出世的孩子，這些年母女倆百般示弱藏拙才能過幾日安穩日子，她實在不願意宋沅去冒險。
宋沅反倒很冷靜，垂下眼睑，認真道：“我自幼充作男兒教養，嚴寒酷暑, 勤學不綴, 我的能力眼界與幾位兄長齊平，我與他們站在同一層，我不像姐妹們那般自小就被禮法規訓束縛，兄長們可以, 我自然也可以，我知道天地廣闊，知道無拘無束有多自在，更知道權勢的重要，我的路隻能是步步高升，我沒有退路。”
“想好了？”
“嗯。”宋沅撩袍跪下：“我知道母親隻想我安安穩穩，可是，在那個谶語落在我頭上那天起，在衆人都知道王府多了一個九公子開始，我就不能安穩，我勢必要成爲父王奪嫡登位的功臣，我不能錯過這個機會，縱使我一事無成是個廢物也足以讓人忌憚，如今，大哥拉攏我的意圖這麽明顯，嫡母也有意往我身邊安插耳目，我還沒有出頭呢，就已經這樣了, 等我年歲漸長，他們豈能安心？我不可能一輩子都在他們的監視之下過日子。”
她如此笃定, 小沈氏也猶豫了，一陣徘徊後下了決心：“你舅舅的一個好友，現任京兆宮門亭候副使，十分可信，我讓人去聯系他，過幾日，你再把人送去他們家安頓，别露了馬腳，再發生昨晚的事。”
“母親。”她心态轉變極快，這麽快就選擇幫自己，宋沅很是感動。
“你要明白，你的八個哥哥皆羽翼豐滿，他們的暗鬥早就開始了，你尚且年少，一無政績軍功，二無外戚家世，所以他們都沒有把你放在眼裏，要想和他們争，就得韬光養晦，藏拙隐忍。”小沈氏捧着她的臉：“在你有獨當一面的能力之前，一定要依附于你大哥二哥，他們想拉攏你，就會替你鋪路。”
宋沅點頭，她知道自己與兄長們的差距有多大，她的年紀太小了，與兄長們間隔太遠，忙着争奪皇位的中山王不會再有時間一步步替她安排，所以她隻能依靠宋淳宋潤這兩位嫡兄。
一是母親同族，諸兄弟中關系最爲親近，二是他們嫡出，所有的好事都會先從他們手裏過一遍，跟着他們能得利。
“母親，嫡母給我安排了兩個侍女在屋裏伺候。”宋沅如實告知：“衛晏憨厚，我尚且能應付，那兩個侍女瞧着便是聰明伶俐的人，我不想要她們。”
小沈氏隻是略一思索，心裏就有了主意：“此事，我來解決。”
這些年，王妃沈氏格外溺愛宋沅，小沈氏全都看在眼裏，也知道她在打什麽主意，她都忍了，如今宋沅不過去陳留辦了次事，就能讓她這樣上心，屬實是有些過慮了。
讓宋沅自己去忙後，王媽媽也領着兩個侍女來了，聽了她的來意，小沈氏很是仔細的瞧了那兩個侍女幾眼，淺淺含笑：“真是兩個好姑娘，有勞王媽媽費心了，隻是我瞧着怎麽這般相像呢？”
“她們倆是姐妹，是來京兆的路上買入的良家女子。”王媽媽示意兩人都往前走近些，好讓小沈氏仔細瞧瞧。
小沈氏也認真的瞧了幾遍：“那就留下吧，沅兒自幼就是我親自養大的，如今孩子大了，我雖是生母，卻也不能事事都照顧到，是該交給旁人了，她的習慣有些多，零零碎碎的，我也得仔細想想，晚飯後我有閑，你們過來，我細細的告訴你們，現在隻能請王媽媽先告訴她們沅兒的一些安排了。”
王媽媽颔首領命，張口說道：“九公子的兩位師傅到了後，每日寅時就要起身，用些早點後，就會先後到王爺王妃和姨娘的院子裏請安，請安過後就要去書房念書，巳時三刻下學到姨娘屋裏吃飯，歇半個時辰後，再到校場練習騎射，酉時下學，若王爺王妃有安排，會陪着王爺王妃吃飯，若沒有，依舊是到姨娘屋裏吃飯，飯後回屋溫書，亥時二刻就要休息。
你們在身邊伺候，要随時準備着，不能耽誤了公子請安吃飯，更要提前準備着公子要吃的點心和茶水，公子愛吃什麽不愛吃什麽全都要記住，随時送到手上，不能讓公子渴着餓着，衣裳也要随時留心，公子還在長個兒，衣服鞋襪的小了就要立刻讓人做新的，每頓飯前，即便是有人試菜，也要記得留樣，經了誰的手也要全部記下。”
她說了一堆，完了才颔首帶笑：“奴婢到底不曾仔細照顧過九公子，便按照先前世子爺讀書時的規矩說了，姨娘覺得可還妥當？”
“很妥當，王媽媽費心了。”
“那奴婢就先回去複命了。”王媽媽一走，春陽便上前帶着兩個侍女先去安置。
小沈氏的笑臉垮了下來，她抱着手爐慵懶的靠在椅子上。
夜裏，中山王來了，這樣冷的天，他沒穿大氅，額前還汗津津的，進門不見小沈氏，自己先坐下了，一邊洗手一邊問：“本王的愛妾呢？”
“王爺。”留下的春陽忙上來：“公子昨日受寒腹痛，姨娘不放心，晚飯後便帶着暖胃的湯羹過去瞧瞧公子，說是陪着看一會兒書就回來。”
中山王的動作頓了頓，小沈氏疼愛宋沅他是知道的，昨晚宋沅腹痛的事連他都知道了，也不好說什麽，将帕子丢給侍女，中山王先喝了盞茶。
“王爺先沐浴吧。”春陽提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