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艘船抵達緬都北港。
唐玉有些擔心:“表妹,聯系上老大了嗎?”
季甜搖了搖頭,距離上次秦江生跟她聊天最後的時間,已經過去了十天。
這期間無論她發什麽消息也沒動靜。
包括曲戎的記錄也停留在八天前。
他說要深入敵人内部。
都過去這麽久沒動靜,要麽被敵方抓住成了俘虜,要麽斷了聯系還在奮戰,最後一種可能就是已經死了。
季甜希望他們還活着。
她手緊攥成拳頭,冥冥中她覺得秦江生還活着,但是不知道他具體位置,所以搞得她很焦慮。
于是轉頭對着唐玉他們道:“你帶人我們分開找,分頭打探消息,他們肯定還在。”
唐玉點頭,跟林時烨商量了一下。決定兵分三路。
但是季甜表示她一個人就可以了。
所以沒讓人跟着她。
曲戎給她最後的定位就是在這緬北的沙漠一帶,可沙漠這麽大,迷路了得渴死在這片地方。
“卷王,在不在,幫我定位一下秦江生的位置可以嗎?”
季甜又在腦海裏呼喚卷王,即便知道它可能已經消失不見了。
過了片刻,一陣電流音響起。
【宿主,天道大人要兩個主角死,他們就不可能活到明天,今天,就是反派的死期。】
季甜沉默,擡頭看着被黃沙遮擋的天。
“我要怎麽做,才能保護我的家人,保護他呢?”
卷王聲音一卡一卡的:【宿主,置之死地而後生,也許可以博得一線生機,隻要反派活着,這個世界就還有救。】
所有的一切都隻給季甜一個選擇,無論如何都要秦江生活着,哪怕她代替他去死。
“這就是你說的不能共生嗎?我跟他兩輩子都是這種結局了。”
【宿主……我不會背叛你,我一定會保護你的,還記得你還有個臨死前才能許的願望嗎?你有什麽想要的?什麽都可以。】
“隻能許一個嗎?”
【嗯。】
“我很想活着,我從開始到現在我都隻有一個目的,我想活下去,可我也希望世界能得到解放,沒有意識的活,每天重複做着不屬于自己的行爲,還不如死了呢。”
季甜深吸一口氣,嘴邊帶着笑:“可比起我活着,我更想看見他們好好的,我想好最後一個願望了,我希望我所愛的,愛我的都能平安快樂的活下去。”
【那你呢?】
“我?我的使命完成了,保護他們已經足夠,至于我,不重要了。”
她死了,就再也沒了輪回。
天堂地獄都好,總歸是個去處。
卷王給季甜定位秦江生的位置。
跟天道給她看的是同一個地方,廢棄的工廠,墨九躲在裏面。
……
廢棄工廠内
秦江生身上全是傷,他現在活下去的意志,就是殺了墨九,替他的兄弟報仇。
墨九的人皆被伏,隻差他這個背後大BOSS,上級的命令是死傷不論,那秦江生就親手殺了他。
他一步一步走進,墨九也不躲了,這幾天他身上也挂了彩,最後坐在一張桌子旁,上面還放着一塊令牌。
那塊令牌秦江生認識,是以前他拿命替他弄回來的。
“阿江。”墨九轉過頭,似谪仙的半邊臉帶上一抹笑:“好久不見,你成長的速度太驚人了,我有些後悔,在你十五歲那年把你撿到身邊培養。”
“哦,對了,你要不要看看你媽媽,她屍體被我泡在海水裏喂魚呢,她心都是髒的,身爲她的弟弟,我有義務給她洗洗。”
墨九臉上的笑越來越放肆,最後竟忍不住放聲大笑,那塊令牌被他狠狠擲在地上,連帶着他臉上的半邊面具。
失去了面具的遮擋,他被燒毀的臉顯現出來。
他眼睛通紅,笑着笑着就哭了出來:“騙人的,令牌能複活人的傳言是騙人的,銀漫回不來了,她永遠回不來了。”
秦江生沒忍住譏笑一聲:“你都說了是傳言,還相信這種飄無虛渺傳言的你豈不是腦子有病,還好銀漫死了,她要是還活着肯定會忍不住給你兩個大巴掌。”
墨九低頭看着面具,呢喃:“那我還希望她能活過來打我呢,阿江,你是來殺我的對嗎?人活在世上,有得到就會有失去,我隻是在教你生活的道理,你學會了……”
“砰。”
槍聲響起。
墨九呆呆的看着自己的胸膛,一股股的鮮血往外冒。
他沒忍住笑,眼裏都是解脫。
高大的身影轟然倒地。
秦江生又補了一槍,見他不動了,才疲憊的轉身。
“秦江生!躲開!”
季甜的聲音突然響起。
秦江生完全憑借意識往旁邊一滾,一顆子彈直接打在牆壁上。
墨九手裏拿着槍,嘴裏一汩汩的冒着血,最終睜大眼睛,死不瞑目。
季甜這才上前扶他:“你沒事吧?”
秦江生以爲自己做夢,伸手摸上季甜溫熱的臉頰:“甜甜?我不是在做夢吧?你怎麽在這兒?”
季甜啼笑皆非的看着他,食指微屈彈了一下他的腦門:“笨,我肯定是來找你的,秦江生,我來接你回家了。”
怕是夢,秦江生緊緊的抱着季甜。
直到感受季甜溫熱的體溫,肩膀才輕輕顫抖。
季甜感覺頸間一涼,神色微愣。
還沒動作,就被秦江生死死按住,他聲音嘶啞:“别動,讓我抱抱。”
季甜半跪着回抱他,伸手摸了摸他的腦袋:“都過去了。”
“甜甜。”秦江生的聲音顫抖得駭人,幾度哽咽:“我把戎哥弄丢了,怎麽辦?賀晨曦還等着他回去結婚,我們再也見不到曲戎了。”
季甜沉默了很久,才安撫的捧着他的臉。
看着他通紅的眼眶,眼睫上還挂着淚水,洗得他的茶眸格外澄淨,蘊含着隻有在季甜面前才展現的脆弱。
她用手指拭去他的眼淚,嘴角笑意溫柔:“晨曦姐不會怪他的,曲戎哥爲國捐軀是英雄,你不要自責,他這麽保護你,你一定要好好的活下去,知道嗎?”
“秦江生。”她捧着他的臉,認真道:“無論發生什麽,都要好好的活下去。”
秦江生眼睫顫了顫,季甜直接吻了上去。
“秦江生,眼淚是鹹的,以後都别哭了。”
秦江生伸手壓着她的腦袋,加深了這個吻。
黃沙,驕陽,蜿蜒的鮮血像紅玫瑰。
他們在戰亂中相擁接吻,爲這場死傷無數的戰争拉下了帷幕。
“回家,娶你。”
他在季甜的攙扶下起身,兩人相攜着走了出去。
除了秦江生,這帶來的人差不多都死在了緬都這個地方,但是他鏟除了墨九這個毒瘤,以後華國的邊境隻會一片祥和,沒有走私買賣,沒有拐賣,人民幸福,安居樂業,不用再因爲這騷亂的邊境擔驚受怕。
秦江生擡頭看了看烈陽,終于都結束了。
【宿主!就是現在。】
秦江生還沒反應,季甜就擋在他的身前,抱了他一個滿懷。
“江……江,對,不起。”
秦江生胸膛蘊濕一片,粘稠的腥氣直沖他的鼻尖,季甜軟軟的倒在他的懷裏,他顫抖着手,慢慢抱緊她。
一枚消音的子彈,正中她的胸口。
鮮血仿佛從地獄開出的曼陀羅,晃得他眼前全是紅。
“季甜……你騙我……”
“你騙我……”
“哈哈哈,秦江生,心痛吧?你們逼死知意的時候有沒有想過這種結局?”白庭嶼從暗處走了出來。
他瘦得不成樣子,衣服挂在他身上空蕩蕩的,頭發長得遮住了眼睛,臉上是暢快的笑。
“你搶走我公司的時候,有沒有想過這種結局?我本來想要你死的,但你命真好,這枚子彈都能被她擋住,你真是……呃……”
一枚子彈穿過他的額頭。
他話都沒說完,就轟然倒地。
秦江生神色漠然,仿佛殺的就是什麽阿貓阿狗。
他低頭看着手中的槍,又看了看季甜已然變冷的身軀,她小臉幹淨,仿佛隻是睡着了一樣。
抱着季甜坐在地上,很緊很緊,緊到仿佛要揉進自己的骨血。
“可是甜甜,活不下去,我真的……不想活了。”
秦江生覺得他這輩子的淚都在今天哭幹了。
嘗到嘴角的鹹,他低頭溫柔親在季甜的嘴角:“真的很鹹。”
他擡槍對準自己的腦袋:“我來陪你,如果還有下輩子,隻陪你吃糖。”
【等等!秦江生,别開槍。】
他手一頓,面前就幻化了一個蛋的形狀。
他蛋殼都碎完了,看着極其磕碜。
【我是季甜的系統,我叫卷王,我們所做的一切,都是爲了你能活下去,維持這個世界的穩定,你死了,世界就徹底陷入了循環,你們再也出不來了。】
秦江生垂着眼睫,低頭親昵的蹭了蹭季甜的臉頰:“我要怎麽活,不想活了,我隻想去找她。”
【活着才能找到她!你相信我,隻要你活着,就能見到她了,等這個世界徹底結束,所有人都會得到解脫,不會再有操控命運的天道,你們的人生屬于你們自己。】
“活着……”
【對,你一定要活着。】
卷王身影越來越淡,似做了最後一個決定。
它沒忍住抹了眼淚:【宿主,你一定要記得我。】
【攻略人物:季甜。
攻略進度:99%。】
【系統代号0177,完成任務。】
它化爲光點,填在了最後一點。
【攻略進度100%,恭喜宿主完成任務。】
【世界修複90%……80%……70%……20%……10%。】
最後的修複值停在了10%。
秦江生想,或許他就是剩下的90%。
因爲他死了,這個世界就會重置。
……
他把季甜的遺體帶回了華國,買了一塊很大的墓地葬了她。
他沒有火化,就算變成皚皚白骨,也比變成一捧灰好。
他在墓園裏種滿了滿天星,等到夏天的時候,花就開了。
喬露華幾次都哭暈了過去,她好好的女兒,出去一趟,再沒了生息。
國家洗清了秦江生的污名,那些罵過最難聽話語的網友們紛紛道歉。
這些秦江生都不關注,他在季甜的墓前坐了很久很久。
他蒼白的指尖在最右側下方的幾個字,“秦江生之妻”。
曲戎的墓地在季甜的隔壁,他被炸得屍體都拼湊不全。
賀晨曦手裏捧着百合,躲在外面哭得泣不成聲,她再也遇不見比曲戎更好的人了。
他曾在她最黑暗的時候拉着她的手一步一步走了出來,告訴她,她是最漂亮最棒的女孩子,世界都會因爲她的存在閃閃發光。
她走上熒屏,成爲國民女神。
這裏面的每一步,都少不了曲戎的愛護和幫助,讓她開成最絢爛的花。
可護花人死了。
賀晨曦看着百合想笑一笑,但還是下彎着嘴角,控制止不住的哭了出來。
她這輩子喜歡過兩個人。
一個是她的初戀薛安宇,一個就是他。
耗盡了她所有的歡喜。
她想對曲戎說,她這輩子都不會再嫁人了,因爲她再也遇不到第二個曲戎。
春去秋來,三年過去。
季甜的墓地時常有人來打掃。
有時候是喬露華,有時候是季宴商。
有的時候是季淩雲跟溫绛雪,還有她的二哥季祁林和三哥季未南。
季祁林每次一來就會坐很久。
秦江生公司全部丢給了季淩雲,他所有的産業都是屬于季甜。
季甜不在了,他要這些死物也沒有意義。
他找到了更讓他着迷的事,那就是做更危險更難的任務。
他不能自殺,那他就選擇自然死亡。
隻是他的命很硬,好幾次在死亡線上都被搶救了回來。
每次活着回來,他就要去季甜的墓碑前坐上一天。
看着一望無際的滿天星,吹着微風感受季甜還在他身邊的氣息。
轉眼十年過去了。
秦江生已經滿了三十歲。
他的五官更加硬朗,身上是縱橫交錯的傷疤。
他伸手拍了拍季甜墓碑上的灰。
生命有三種意義上的死亡。
第一種是生命體征,消失。
第二種是下葬。
第三種是遺忘。
秦江生永遠不會忘記她。
滿天星在酷暑和嚴寒交疊。
過去了十年,或者二十年?
秦江生記不清了,因爲他今年已經四十五歲。
前兩天剛剛送走了喬露華,她生病去世了,季宴商哭得仿佛失去了全世界的珍寶。
在這一方面,秦江生覺得他跟季宴商挺像的,季甜死的那天,他止不住的哭。
也許是因爲這些年高強度的任務,導緻他頭發白了一大半,但臉依舊很帥,隻是爬上了些微的細紋。
上頭看他身體已經撐不住,強制性的讓他退休,給了頒了個榮譽獎,概括了他輝煌的一生。
其實身體生沒生病,秦江生并不在乎,他也從不去特意的醫治,就這麽拖着。
八月。
各色的滿天星開得漫山遍野。
秦江生輕輕的咳嗽,來到季甜的墓碑旁,一如往常坐在她的旁邊,隻有來到這兒,他才仿佛回到了屬于他的港灣。
“甜甜,我已經四十五歲了,你什麽時候才能來接我?”
他對着微風低語,即便知道季甜聽不見,但他有很多話想跟她講。
“你媽媽去世了,挺好的,也活到了七十多歲,算高壽了,對了,你三哥到現在也沒結婚,你說他在犟什麽?成了老頭就沒人愛。”
“甜甜,我有很好的活着,我們真的還能再見嗎?這一次就不要騙我了好不好?”
風卷着他的低喃,攜帶着漫天的花瓣,在空中轉了一個圈。
他擡頭看了看,唇角勾起一抹笑,陽光真暖。
但是他多活了二十四年,真的好累,沒有你在的二十四年,真的很累。
絢爛的陽光打在他的眼睫和半白的頭發上。
他眼前似出現了幻影。
那圈飛在空中的花瓣幻化成了人影,變成了季甜模樣,俏生生的站在花叢中,淺笑嫣然的看着他。
秦江生的眼眶蓦地就紅了,他看着季甜一步一步的朝他走近,蹲在他的身邊,一如在緬都的時候,伸手摸了摸他的發。
她說:“秦江生,累了嗎?那就在我的懷裏睡一覺吧。”
他眼淚滑落,怔怔的看着她年輕的面容,顫着聲音:“好。”
靠在墓碑上,秦江生緩緩閉上了眼睛。
甜甜,我真的很累,很困,還很想你。
你終于來接我了。
滿天星被微風吹得宛如浪潮翻湧。
一身黑衣的男人,身子依賴的靠在墓碑上,一手裏拿着一支滿天星,一手無力的垂在身側。
甜甜,我終于可以來找你了。
*
我在黑暗中踽踽獨行,唯你是信仰,我永遠毫無保留的愛你。
(正文完)
題外話
求求公主們看看新書,已經開了開了開了!
本文番外持續更新中~(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