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幾,女菀進了密室,好似全不受方才幹擾,怡然自樂道:“兩位大師昨夜可安好?”
我巴結的點點頭:“極好,極好。”
她施施然坐下,我和陸華濃見狀也跟着坐下,她忽然說:“本宮有個不情之請,兩位大師應該不會拒絕。”這話說的态度口氣,哪裏是什麽‘不情之請’,分明就是非做不可。果然,她未等我們詢問,自己便開門見山了:“此次請兩位大師入宮并非單純爲了舍利,本宮想要兩位大師出面告知天下人,本宮乃金蓮菩薩轉世爲人。”她說完也不看我們,根本不在乎我們如何想她。
其實理由很簡單,早前便已說過,隻是眼下又要我們頂着尼僧的身份來爲她佐證,想來事情着實緊迫。
陸華濃默了默,避重就輕道:“若貧僧同師太應下,事成之後,可否讓我們出宮?”見勢,我忙加了一句:“娘娘大可放心,出家人最懂謹言慎行。”
還以爲她會滿意,哪曉得隻招來她莫名一笑:“你們口風如何都不打緊,因爲本宮從不跟人談條件。”
如此說來,豈不是霸王條款?本師太想了想,嘴邊此等霸道之人,究竟該安安分分躺下來挨宰好,還是老老實實趴下來挨宰好?我很苦惱。
然而陸華濃就沒有本師太那麽好對付,他見此計行不通,便曲線救國道:“貧僧同師太樂意效勞,不過總也要能說服自己才行。”
“很好。”
交易達成,女菀心甘情願給出說服我們的理由。
六年前,他做了她的美人,可是無奈沒法盡一個美人的職責,她躺在他身邊,他的手觸碰到她光潔的肌膚,可是她在顫抖,那麽明顯,好似牙齒都在打架,沒錯,她在害怕。然她不甘心,在衛良渚放棄時還央求他再試試,盡管面色如常,盡管她很努力表現出逢迎之姿,可是當他親吻她的唇瓣,她居然下意識弓起身子将自己緊緊抱住,真的做不到。
自那夜淩虐後,她便對此事莫名感到恐懼,而且,衛良渚在她心中算不上愛,她如何奉獻自己?
衛良渚歎了口氣,她美得動人,淚入心墳,教他如何忍心爲難:“我們還有幾十年,不急在一夕,安心睡吧。”她松了口氣,可是她好怕自己永遠也無法走出來,更怕自己再也不能愛上誰。
雖是同塌而眠,卻什麽都沒發生,她醒了一夜,知道天亮他晨起早朝才松懈防備安然睡去,醒來時聽聞朝會已散了許久,卻不見他蹤影,她有些黯然神傷,恐是再不會來,說到底終究還是令他失望了。
她拉開殿門,晨風闖入殿内,青絲掠過她細緻的眉梢,月白廣袖脹滿春風,绯色腰帶在身側翩然纏綿,宛若飛仙。她閉上眼任由晨風将己身污濁洗淨,再睜眼,竟見他立在不遠處,手中捧着什麽東西,臉上是笑。
“那是什麽?”她好奇地問。
他攤開手掌,十來顆花紋斑斓的珠子躍入眼簾:“菩提非凡樹,其葉似心,枝幹生眼,是有心有眼的慈悲樹。孤拾了幾顆菩提子,命匠人制了手串,你随身帶着,可保安樂。”說着便親自替她戴上,她擡手左瞧瞧右看看,喜歡極了。
“陛下有心了。”她謝道。他淡淡笑着,擊掌三聲,隻見有人從回廊裏快步而來,她定睛細瞧,認出那是多日不見的缇香,更是喜從天降。
“奴婢見過奚美人。”
女菀趕忙上前将她扶起,衛良渚道:“昨日她來求孤,想着你宮中也沒有可心的人,便将她帶來了,日後也有人同你作伴。”她望着他,被關懷體貼緊緊包圍,說不出的窩心。
此後每夜他們同床共枕,然都不曾有肌膚之親,可在外人看來,必定是聖眷正隆,難免遭人妒忌。
一日,衛良渚去了朝堂,缇香陪女菀前往禦花園散心,豈料同拈酸吃醋的嫔妃們撞個正着。
一來她并不識得她們,二來也不願結識,目不斜視從她們身邊經過,然她們憋了這些時日,好不容易逮到機會怎會輕易放她走,眨眼間便将她團團圍住。
“各位娘娘,我家主子還有事在身,望娘娘們行個方便。”缇香擋在她前頭,卻被某個妃子一把撩開。
另一人陰陽怪氣道:“奚美人這是急着去哪兒?衆姐妹便想去你宮中拜會,然陛下将你護得太好,任何人不得陛下恩準皆不能進你寝宮,是以才遲遲未見真容,望奚美人莫要見怪才是。”
女菀并不熱衷女人們的鬥争,敷衍道:“諸位娘娘的心意女菀領了,如今見也見了,容女菀告辭。”
“站住!”方才撥開缇香的妃子忽然發難,強壓心頭火道:“一介卑賤宮女竟也敢同我們鬥,莫不是真以爲飛上枝頭便能做鳳凰?”聞言,衆人掩嘴嘲笑,那人繼而道:“麻雀就是麻雀,哪怕拔了鳳凰羽毛來矯飾也難脫賤骨,宮女一時是下等人,绮羅加身也一世做不得主!本宮今日便教教你後宮的規矩,還不給本宮跪下!”
此話正中女菀命門,她曾發過誓,再也不向誰下跪。缇香翹楚女菀的憤怒,幫勸她知難而退,然女菀哪裏肯聽勸,正值衆人得意之時,卯足力氣欲要立立威。誰知手掌還未擡起,便被人一把握住,頃刻間面前衆嫔妃還來不及轉換神情,已服服帖帖紛紛跪地:“參見陛下。”
她已扭頭,看見衛良渚眉頭緊擰,握着她的手也加重了力氣,他不要她莽撞,如此隻會讓她日後在宮中的處境更爲艱難,她的力氣都應花在一件事上,不該浪費。她轉了轉手腕,沒能掙脫鉗制,心中滿是憤怒。
見衛良渚半天不發話,衆嫔妃小心翼翼擡頭窺伺,卻見衛良渚毫無預兆流星趕月似的跨步上前,一手搭上她的後腦,猛地将她吻住。她驚詫莫名,瞪大眼睛同他四目相對,他目光顫動,好似某種旨意連同深吻一并擠入她的思覺,她漸漸溫軟下來,變得無比順從,緩緩閉上眼睛,好似明白了他的良苦用心。